若刚才真有糯米纸,就那一阵风,足以把糯米纸吹到城中去了。

想到糯米纸,便又想到容易腐坏,以及,能吃。容易腐坏便想到了万一遇到雨天,传单被淋湿了字迹就不显了,故,传单需要考虑防水问题。

糯米纸能吃这个属性,也是可以利用的。假设糯米纸能吃,且特意加了盐或糖,吃起来味道很好,那么,当城中有第一个人好奇之下捡了一张糯米纸吃了之后,接下来,城中所有人都会想尽办法去搜集糯米纸。糯米纸和糯米纸上携带的信息,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一点极为重要,若纸无用,城中之人相当一部分,会对传单兴致了了,自然也对传单上的信息兴致了了。

而当城中所有人都对糯米纸传单趋之若鹜时,关注传单上信息的人的人数将倍增。

李孟羲还另外想到,传单既然能吃,反过来,同样能毒死人,把传单上涂毒,飘他个满城……

而这么做的结果是,传单吃死了人,城中百姓和士兵便对传单避如蛇蝎,自然,也会对传单上的信息极为抗拒,便不再信传单上的话。

抗拒好啊,不信传单的鬼话,这也好——这是对守城方而言的。反过来一想,便有了逆用战术,我方若是守城,当敌人的传单飘的满城都是禁止不住的时候,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敌人的传单加了盐和糖,我故意造一些假传单放上毒药,这样,借刀杀人鱼目混珠之后,黑白便被颠倒了。

敌人的传单言说劝降,予以好处,我便造假传单故意言说要屠光城中之人,黑白又被颠倒。

那,再来反制,又该如何反制敌人反制传单战术的反制方法呢?

其实,传单之真假,跟钱币真假,盖一个道理。真钱精致,假钱简陋,一对比,一目了然。

反制法便就有了,散发传单时,花大工本,用上好纸张,把什么水印,暗纹,各种复杂高级的印刷技术和图案,全部用在传单上,当精致的无与伦比技术力无可比拟的传单撒向敌城时,敌人若想伪造以鱼目混珠,他们粗劣的仿品和真品一对比,百姓和士兵自然不认仿品。

敌人若再反制——再精致的传单,照样不耽误涂毒。涂了毒的传单,再精致也遭人记恨和不信任。

反制法很简单——毒药既然误事,那便不使毒药发挥作用好了。想要让毒药不发挥作用,不去吃就好了。故,不妨在传单上印上注意事项“为防虫蚁,纸上涂有杀虫之毒,不可服食”。如此以来,纵城中敌军故意涂毒害人,怕也无用。

传单战术的无缺陷之法遂就成了,完整版的应是如此——若【攻城】,为求快速扩散信息,可印刷加了糖和盐的精致糯米纸,精致使敌人无所仿造,加了糖和盐则加快流通。

若求稳妥,则用涂了桐油的上好纸张,精致印刷,上写禁食有毒注意事项。

若【守城】,已知,攻守作战,散播流言为常见手段,故当长防之。守城之务,当增添查禁异常一项,凡,投掷、遗落城头之异常之物,无论片纸片麻枚钱,不得私拾,应由专人收缴。

李孟羲正边走边思索着,忽而想到,往城头丢钱,有用?城头士兵拣钱,有害?似乎是的。

假设场景——攻城之时,使攀登士卒人携铜钱一袋,快至城头,把铜钱丢上城头,继而跳下长梯。如此一来,城头敌军有两个选择,放箭,则爬梯之士死,爬梯之士所携钱财掉落城外,无从拾得;不放箭,爬梯之士得以把钱扔上城头,城头之士,白得钱财。便私以为,彼又不上城,且能白得钱财,少放两箭无碍。

于是,昨日少放两箭,得钱两袋,今日少放四箭,得钱四袋,尚觉太少,欲得更多,于是,后日放箭减半,再后再半,终至无箭,城上城下相安。

于是,一日突然急攻,城上之人,懈怠久已,一时不备,防之不能,城破矣。

往城头既然都丢钱了,钱能买东西,难道就不能买人心?懈怠守军只是其一。其二,联系巨鹿军的“摔冠招降法”,摔冠招降法是,把步兵围住,迫其投降。此时,已把敌人围住,压迫力已经够了,所缺的,只是敌人的信任,故,某一次义军围住黄巾逼其投降,有百夫长临时起意摘了头盔往地上一摔,以示,你看,我把头盔扔了,弱点暴露给你了,这诚意够吧?当时此法成功招降一部黄巾,遂成战策记录在案。

结合摔冠招降法,有朝一日,欲招降城中守军,可派士卒携大量钱财投掷城头,以示诚意。给钱财而不给粮食,给粮食资敌,给钱财不资敌且显示诚意。为最佳选择。

——

刘备等人等着李孟羲去散播传单回来,等到了人,李孟羲进帐直走到矮几前端起一碗凉水一口痛饮。

喝完,抬袖擦了擦嘴。目视众人道,“未能成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过,颇有所得。”

事没干成,却颇有所得。众人起了兴趣。

所得有这么一些,糯米纸以及其他特殊纸的制造思路,散播传单及反制策略的全套完整策略,及,守城事务增加查禁异常的一项,及,投掷钱财招降守军的策略。

毫无疑问,这又引起了众人的热情讨论。

可谈点颇多,张飞纠结糯米真的能做纸吗,还真的能写字吗,关羽寻思得改改习惯了,自从有了纸,和巨鹿军自制的纸质书籍,关羽就多了一个舔指头翻书的习惯,可今日知,有的阴损家伙会往纸上放毒。

刘备则留意到一件事,钱财,他倒不是在乎钱财,而是觉得,铜钱之类的,被敌军拿去融了也能做箭头,有些不美。

李孟羲有些恍然,奥,铜钱,竟然能用来做箭头?是了,春秋时不就用铜箭头吗?

这就又有所得了,他默默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开始记起来,铜钱融化做箭头补充军备,融化箭头得备燃料,尤其得木头,普通的麦秸不太好用,所以守城之时,燃料得统筹,做饭用草,木头留着当战略物资。

既然铜钱可以做箭头,那其他金属也可以做箭头,比如,刀枪,比如铁甲。守城之时,箭头一定比刀枪先耗完,这时,只需给守军留够基本的甲胄刀枪,其他多余的完全可以拿去融了做箭头。

自古守城,只见箭矢消耗光了的,没见刀枪消耗光了的。

又何止自家的刀枪可用,敌军攻城,死在城头的敌军也将遗留大量的刀剑铁甲。

总之,守城作战时,军备储量处于一个极不平衡的态势,刀枪永远都是充裕的,而箭矢永远都不足。由此扩展,则涉及守城时物资储备,守城时刀枪甲胄倒是其次,最大短板,是箭矢,不妨平日于城中囤积大量除了铜铁以外的其他做箭材料,这些材料囤积着,不耗费工时人力,到了战时,只需有铜铁,立刻制作大量箭矢也不迟。

而铜铁,一旦开战,攻城敌军的刀枪甲胄那可是成吨成吨的往城上送,守城作战,铜铁进项巨大。

由此又知,若估算守军潜力,当以动态计算,城中每日消耗箭矢,粮草,木料,但并非毫无进项,城中进项,至少包括巨量铜铁。

由此,得之攻守双方又一优劣之处,攻守之战,守方一个完全优势是,其可以完全得到双方所有遗落的兵器铠甲。

而攻方,将失去所有。

这一处矛盾,一方全得,一方全失,差别悬殊至极。

此处之用,若想最大限度消耗敌人财力物力拖垮敌军,还并不是把战场设在天堑般的壁垒,因为天堑般的壁垒,敌人登不上城墙,也就,无法死在城头,也就,刀枪兵器无法落在城头。

到这里,似乎有一个诡异的矛盾。最强大坚固的城池,却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城池。

一座坚城,敌国望壁兴叹,于是不攻,敌国国力未损分毫。

一座弱城,敌国倾军来攻,于是死在城头数万甲士,国财尽耗,国力大损。

弱城或有不恰当,应该是,城墙弱势,但围杀依然强势的城池,这种城池,为的不是隔拦敌军,而是尽可能把敌军拖进来,消耗敌军。

那么,这种城池,该叫做什么城呢?李孟羲皱眉思索再三,将之简记为,【陷杀城】。

以消耗为主要目的,城池的主要手段,肯定不能放在城墙上,因为,如果大量敌军死在城墙下,那些遗落的甲胄兵器,守城一方一样捡不到,还会被敌人捡回去。

所以,消耗城一定得是城墙不太高,但城墙一定极宽,专用来在城头阵战绞肉捡装备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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