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僚告诉她:“余海国有探子集结,负责此次军器所工程的主事都发生了意外,连杨大人也未能幸免,孟郎中和两位主事都被掳走了,眼下还不知生死……”
此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琴濯脸色煞白,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说这“生死未卜”,孟之微是女儿身,掉进了那贼窝里岂有不受罪的,如果能逃出命来,回来也未必能瞒天过海。
同僚见她如此,也只是满含同情地安慰了几句,就急忙去安排其他事务了。
张酉生扶着她在对面的阴凉处稍坐,她脑海里纷乱,听到有一阵马蹄声渐进,抬头看到以薛岑为首的一伙人到了军器所门前。
薛岑似乎也注意到了琴濯,在大门口停住后,又调转马头踢踏到她面前,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深知事情瞒不住,便道:“守城侍卫已经设法拦截,决计不会让人离开钱州,眼下这边也集结了人手追捕,夫人稍安勿躁,我保证不让孟卿出事。”
琴濯哪里还听得进去,片刻都安不下来,见薛岑似乎要带队前去,咬牙决定:“事关我夫君安危,我便留在这里也安心不下,还请皇上予我个方便,我绝对不会拖累大家。”
薛岑在马背上,看着琴濯仰起的脸已没了平日的红润色泽,柳眉紧锁下的水眸亦凝着忧色,贝齿轻压的樱唇泛着一点白,显然满心都是孟之微的生死,哪里听得进去规劝,沉默半晌后松开缰绳,递出骨节分明的右手,“事出紧急,不便另作安排,夫人若担心孟卿,便一同前去吧。”
事情发生得突然,已经打乱了琴濯所有的思绪,便是知道有些事情可能泄露,也要拼尽全力去掩饰,起码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不远处尚有侍卫骑着马等待,马匹似是不耐久侯,不是踢踏马蹄响鼻。
琴濯不敢多耽搁时间,转身同张酉生说了几句话,拉住薛岑上了马背。
马背上骤然加身的重量让马匹轻晃了两下,琴濯坐定后手心不觉出了一层汗,也不知是太担心孟之微,还是因那一瞬陌生的接触。
薛岑旋即打马转回,招呼了一声预备的队伍,跑在了头一个。
呼啸的风从脸侧刮过,琴濯的头脑忽地清明起来,意识到自己是在薛岑的马背上,不觉生出一丝别扭,更是碰也不敢碰他,只是马背上颠簸得厉害,她的身体不住往后仰,便伸出手揪住了薛岑一点点的披风。
出了城门后,薛岑策马的速度愈快,路又不似城里平整,琴濯看着两侧飞过去的景物,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颠下马背,手里的披风已经给她拽皱了一团,再紧些估计就要把薛岑的脖子勒断了。
琴濯闭了闭眼,手又往前抓了一寸,揪住了薛岑披风下的衣衫。
下一刻,琴濯感觉□□的马像多长出四条腿一样,奔得更起劲了,可是从紧急,她也没法张口。急奔而过的风还不住从她鼻孔耳朵里钻,她只能低下头,把脸往薛岑的披风里埋了埋。
余海国的人掳走孟之微等人,无非是看中他们是监造军器所的主力,想从中套取信息,攻击中原的薄弱之处。
可因为薛岑的部署太迅速,余海国的人没能及时上船出海,被拦截在了十五里外的长平山山道,眼见不得脱身,便想干脆同归于尽。
孟之微看见对方绕腰一圈火药,已经开始默默跟自己爹娘预备见面时说的话了,忽而听到琴濯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睁眼看到远处人头攒动,登时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可这帮人也压根不跟薛岑他们废话,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知道自己走投无路后,二话不说拖起孟之微几个推进了一侧的山洞,把点燃引线的火药塞在他们中间,朝着山道的峭壁就跃了下去。
孟之微听着滋滋的声音,急忙往身边的同僚背上靠,想把引线搓灭,但被绑着的手脚根本施展不开,只能徒然挣扎出一身汗。
正当孟之微放弃等待被炸得皮开肉绽的那一瞬,琴濯瘸着一只脚飞快地冲上来,由他们背中间掏出那一捆火药,没顾上烫手直接用手撸灭了快燃尽的那一截引线。
一缕青烟缭绕而尽,山道上都寂静了一瞬。
孟之微身上的冷汗好似都结了冰,整个人就像刚从鬼门关出来,失魂落魄。
琴濯亦是神魂惊诧半晌归不了位,看他们几人被绑得麻花一样,上前给他们松绑,绳子拧得太紧,她费好大劲儿都解不开,忽然觉察有人自背后过来,抽走了她腰间的短刀,发懵的脑袋才反应过来。
“多谢皇上……”孟之微抬起发麻的手臂,不忘朝着薛岑作个揖,只是人还瘫在地上起不来。
琴濯摸了把额头上的汗,也跟着谢了一句,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后,才觉得脚踝扎心地疼,往后退了半步,倚在山道的石壁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薛岑待要张口,听到孟之微恍恍惚惚说:“我真给吓出病了,我现在还觉得耳朵跟前有火药捻子被点着的声音。”
其他几位同僚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琴濯不禁掏了下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也开始幻听了,唯有薛岑拧紧了眉心,朝着山道一侧看去。
众人跟他齐扭头,看到角落不知何时安置的火药,引线才燃上来,均是一个大瞪眼,提上来一口气几乎是哭爹喊娘连滚带爬。
孟之微拽着琴濯没敢撒手,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宽阔的山道被炸成了两半,孟之微觉得手心里一个滑溜,琴濯好像被一股力道拽了出去,等飞扬的尘土落下来后,眼前已经没了人,一块儿不见的还有薛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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