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言书的情商注定不会让他这么说,短暂的困惑之后,他只稍稍欠身,礼貌而又分寸道:“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衡宁又一肚子火——你对不起谁?身体是你自己的,难道还对不起我不成?

但温言书显然没想那么多,只是听话地来来回回在地面上走着,然后小声解释道:“我最近因为那些人的事情,压力实在有点太大了,很多东西顾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衡宁听到这人这么说,反而有些放心了。

他之前总回避和自己聊这些,遇到危险第一反应也不是寻求自己的帮助,哪怕就是从派出所出来,也不怎么愿意主动提他遇到的事情,现在他愿意放下芥蒂说出口,很难说不是一件好事。

温言书又说:“其实我最近一年已经很少受这些人的打扰了,从去年开始,骚扰我的人明显少很多,我以为是要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直直看向衡宁,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

但衡宁也沉默着看着他,两个人仿佛悄无声息地较量了一番,最终衡宁沉住了气,什么也没说。

温言书便火速切换回方才的状态,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所以最近又这样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年安逸日子让我胆子变小了。”

衡宁终于开口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所有人都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要温言书一天住在这里,那些人就注定会睁着黑洞洞的眼睛窥伺着他。

他不可能永远找人陪着。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家。”终于,温言书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刚刚打游戏的毯子上,似乎在抚摸着他花钱挣来的一砖一瓦,“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搬走……”

衡宁看出他情绪低落,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也跟着坐下,和他面对面,企图用自己的身影给他些安慰。

这个房子不是他租的,衡宁从胖子那些话里就听得明白,这个北京二环内的房子,是他这几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不眠不休省吃俭用买下来的。

他为了这间房子,曾经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血压血糖全部都透支到乱得不想,写稿子写得差点儿短暂性失明,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去急诊抢救……

这里凝结着他所有的青春、汗水和拼搏,说搬走就搬走,真的有些太残酷了。

温言书难过地埋下头,整个脑袋垂丧地埋进衡宁的腿弯里,脆弱而无力。

衡宁拿这猫一样的人没办法,只能伸手,不太自然地摸着他的头发,企图给他一丝安慰。

想办法,衡宁想,自己可以帮他抓住一个两个,但真的有办法帮他永绝后患吗?

正当他想着,要不先把这次的问题彻底解决,那人忽然气若游丝地挤出一句问话来:

“你有没有认识的靠谱的房屋中介……”

衡宁撸着他头发的手顿住了:“嗯?”

“搬啦……”温言书抬起头,无奈地笑起来,眼睛还通红的,“我总不能永远让你们陪着我……”

其实也不是不行,衡宁险些下意识脱口而出,好半天,才不争气地说出一句:“我带你去。”

温言书这才点点头,有些疲惫地弯起眼:“谢谢,正好你把我送去就赶紧去忙吧,不能耽误你其他事情。”

这话本来是衡宁最乐意听到的,但眼下,他听着却有些难受。

但他还是骑着车,载着温言书去了自己租房子的那家中介,他在门口朝店长打了声招呼,便和温言书道了个别,走了。

他不太想问温言书会搬去哪里,他幻想着,如果温言书可以彻底脱离危险的环境生活,自己也不必在他的世界转悠了。

他找了点活,忙忙碌碌充实了一下午,终于在天快黑之前钻进白马桥的巷子里。

他住在最尽头那栋旧楼房的顶层,采光一般,没有暖气,但比起周遭一片来说要干净舒服许多。

对门那户一直空着没住人,衡宁就在五楼通六楼的楼梯口安了一扇铁门——

他倒不是温言书那种很容易缺乏安全感的人,只是这一扇门挡着,可以免得房东没事儿突突过来惹得他心烦,楼下人缺了酱油,也自然不会大费周章跑去找他讨要。

衡宁哐哐开了门,黑黢黢的屋子和温言书的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头也不回地钻进房间里,打开抽屉,看着满满一桌肚没拆的信封。

如果温言书没有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可能会让这些信封一辈子蒙着灰,烂在这幽闭的角落里。

但此时,他盯着那信封许久,不知是什么由头,让他第一次有了想打开它的欲望。

正当他的指尖碰到那牛皮纸的瞬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哐哐”的响。

“小衡呐!来开个门儿!”是房东的声音。

衡宁抓了一把头发,有些烦躁地推开方面,就看楼下的铁门外,两个身影正朝他望着。

房东把一边的青年拉过来:“你隔壁那屋儿,回头再配个钥匙。”

衡宁的目光终于不情不愿地落到那人的脸上。

此时,温言书正提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弯着眼看着他。

“好巧啊。”温言书笑着说,“你也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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