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然一时没有认出来肖荼。

眼前这个骨瘦如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异味的男人,跟他之前见到那个不可一世的肖荼,完全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吴晴柔冷着脸,拿出了一副手套,把人往回拖了拖,裴书然平静地关上门,问道:“怎么回事?”

肖荼蜷缩着躺在地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完全不知道谁进了他的家门。

“他沾了毒,废了。”吴晴柔语气很冷,她可以接受这些“同学们”因为那段经历而害怕恐惧,甚至暂时低头,成为一个不敢反抗的人。

但她无法接受,一个人可以自暴自弃至这种程度。

晏时臻冷眼瞧着地上扭着的人,一言不发,这种能让普通人上瘾堕落,毁了一辈子的东西,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所以他无法理解吴晴柔的愤怒和失望。

但裴书然不同。

他生于斯长于斯,明白这个国家的痛楚,有着作为这个世界的人的完整认知和情感。

“报警吧。”裴书然面无表情地说。

吴晴柔担忧地看向肖荼:“真的要这样做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觉得靠他自己,能戒得掉吗?”裴书然起身,走过去踩住了肖荼的手臂,“你看看这些针孔,他没救了。”

吴晴柔咬了咬嘴唇,她其实心里也明白,但选择了先找他们过来,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能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

不过现在看来,真的没有办法了。

晏时臻见他们两个只是说着,却没有动作,便替他们拨了110。

裴书然把衣服的拉链拉到最高,垂着眼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是很清楚。”吴晴柔摇摇头说,她找到肖荼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她无从得知这段时间里,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或许等到他从戒毒所中出来的那天,才能问明白吧。

等待警察来的时间,吴晴柔又去卧室翻出了肖荼的手机,她抖着手扔到茶几上:“其实我有点害怕,我从来没想过会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

手汗浸湿了她的手套,她也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紧张还是害怕。

“你已经很勇敢。”裴书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做得很好。”

晏时臻探究地望着裴书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他必须承认,他时常看不透裴书然。

就像那突然暴涨的黑化值,就像他此时似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思。

拥有上帝视角的他,本该是能轻轻松松看透全局的,可现在,他只能一点一点地去试探,甚至有时候他觉得,他们是互相试探。

他们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却走出了几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去警察局的路上时,裴书然问晏时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晏时臻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我要彻底的自由,再不受一点威胁。”

这意味着,他要消灭那些可能威胁到他的因素,比如家长,比如那所所谓的学校。

手段未知,结果未知,疯就完事。

裴书然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笑着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晏时臻,很是高兴。

录完口供,在警局门口与吴晴柔道别,他们并肩走在路旁的人行道上。

裴书然小巧的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晏时臻帮他把围巾紧了紧,装似不经意地问:“如果当初没有我,你会怎么选?”

是像吴晴柔一样不死不休,还是像王琦那样在躲藏中等待能重回阳光下的机会,或是像肖荼,自暴自弃,在幻觉中放弃余生。

“我和你一样的。”裴书然声音温软。

“那现在的你,还想要什么?”晏时臻轻轻地拍拍他的脑袋。

裴书然不假思索地说:“想和你在一起。”

晏时臻一时愣住,停下脚步,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这是你最想要的吗?”

“当然。”裴书然笑弯了一双漂亮的眉眼,笃定地说。

“那我明白了。”晏时臻轻声说。

“你明白什么了?”系统不禁发问,他发现这两个人越来越会打哑谜了。

晏时臻含糊地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想,他早该问的,他也终于明白了,如果说当初的黑化值是以被背叛的经历而来,那么现在,裴书然最想要的就是一段永不会背叛的关系。

而他将这种希望放在了晏时臻身上。

因为他是拉他出泥沼的人,裴书然现在只相信他。

他甚至不相信这个世界,只相信晏时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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