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修路那会儿,他天天和工程队们混在一起。
工程队里的队员和工程师,都非常喜欢用惊叹的语气去评论钱卿卿的容貌。
在他们口中,钱卿卿就是天上下凡而来的仙女。
刚开始,他还没太多感觉,听多了心里酸酸的,恨不得让工程师和队员们闭上嘴。
人家姑娘漂亮,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给这些糙汉品头论足?
这是闲的!
于是乎,梅青蚨开始天没亮就督促工程队干活,一直干到晚上,中间也没有休息的。
干得这些队员们累得倒头就睡,再没力气去讨论村里姑娘。
正因为他压榨式的督促,工程队在半个月内就完成了修路竖灯的任务。
比预计的早半个月。
梅青蚨被旁边的村民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他透过衣服,摸摸肚子上蜈蚣状的疤痕,拍拍自己的脸,小声嘀咕,“不行,不行。我答应了姨姨的!”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沾着泥,这么一拍,就拍出了一张花泥脸,看起来特别好笑。
钱卿卿去的是中间那座山,中间的山相较其他两座山,山路比较平缓,也比较清晰。
但,说来说起,也只是一条小小的泥路。
想致富,先修路,上山的路,得和鸡舍猪舍一起修。
“这个坡不错,种不了什么树,长的是野草,最适合建鸡舍。”
老钱兴致勃勃,拿了个锄头,开始指点江山。
药爷爷药奶奶和三个临时工都很同意,他们点点头,“这里的确合适。”
忙了好几天,三座山的各个角落都走过,只有这个地方是最适合建鸡舍的。
“猪呢?”
钱卿卿询问。
她父亲背对着她,没注意她的到来,还以为是在场其他人询问。
“左山山脚那一片!那里适合养猪,附近就有一大片野生猪草!”
老钱回答,毫不犹豫。
种草药,他不擅长,养鸡,养猪,他还是可以的。
“鸡苗、猪苗都包在我身上!”
他拍拍胸脯,勇敢保证。
能帮上女儿,他再开心不过。
她小时候,他太忙碌,经常忽视她;长大了,想弥补,女儿不需要;现在,有这个机会,真是老天爷保佑。
“那好,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钱卿卿淡淡说道。
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父亲以前做得再不到位,都是有缘由,她可以理解,现在也慢慢谅解。
错的不是他。
而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抛夫弃女,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
老钱迅速回头,他像这时候才注意到女儿的存在,满脸红通,开心不已。
“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多么像一个刚接到长官发布任务的新兵蛋子,兴奋期待。
“我也不让你白干,按正常采购员开工资!”
钱卿卿说。
老钱急,“别,别呀!我帮你干活,哪里用得了什么工资!你这不是不当我是你爸吗?”
钱卿卿把被风吹起的长卷发,用橡皮筋绑在脑后,无奈地说道,“是公司的事,给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她还要扯着公司的大旗,在村里横行霸道呢!
“是呀,你这干活不拿钱,不是坏了规矩吗?别让卿卿难做!”
药奶奶不知道钱卿卿怎么想,但她知道,她想这么做,她也愿意帮她。
老钱迟疑了好一会,才道:“那行,我就厚着脸皮拿工钱了!”
钱卿卿点头。
她家这老头,没有太多钱,但也不缺钱。
她幼年时,他们没搬回村子之前,老头在外面做生意,买了几套房。
为了找离家出走的母亲,老头卖了几套房,搬回村里。
房他没卖完,市里和县里都还剩一套,说是留给她,用来收租。
她毕业后自己赚钱,用不上他那点房租。
他在村里生活,吃住都不花钱,还有些结余,可积攒。
“拿就拿,说什么厚着脸皮!”
钱卿卿瞟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没听到他这番“厚着脸皮”的话,让三个临时工都有一些尴尬吗?
天色有些晚,他们沿着山路往下走,一起商讨着接下来需要干的活。
当然,商量的人,是老头和药爷爷药奶奶他们,钱卿卿跟在身后,倾听。
专业的事,交由专业的人来做。
她不会种地,与其胡乱发言,还不如保持沉默,不要瞎指挥。
黄姐要带着她父亲到村里,那村头小屋的布置就不能像雷表时那么简单。
钱卿卿去村委会拿许可证时,梅青蚨没在,接待她的是黑水伯。
“村头房子,我要重新规整规整,新来的人事主任是带着他父亲来的,所以我还得到县里去买一套床单被褥。”钱卿卿抱着盖了章的许可证,良心大发,“梅干事刚到我们村里,好像也没有带秋冬的衣裳,床单褥子也挺薄,您老说,我要不要顺带帮他捎上两套?”
钱卿卿询问。
这段时间,她麻烦了梅青蚨好几次。虽然他不怎么愿意跟她面对面交谈,但她让他做的事,总能特别顺利地完成。
就为这,她也得做统子布置的任务。
她又不是周扒皮。
梅青蚨也不是白毛女。
互惠互利才是相处之道。
黑水伯脑袋一拍,懊悔,“老了,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细心,我都没想到这点!”
“买床单,买被褥,再买上几套衣裳,回来我给你报销!”
黑水伯带着歉意和自责。
像小梅这样的志愿者,村委要重视关心他们的生活。
但他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做到,反而需要小梅来关心他。
“你说,我要不要退休了?”
黑水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钱卿卿抬头,直视他疲惫的眼,“您老还年轻,这么早就退下来,不合适!村里的情况,没人比您更了解,也没人比您更有权威。在村里正准备迈开步子,走入富强繁荣的关键时刻,您老退下来,有些拉胯。”
她是真的不希望黑水伯退下,他年纪不算太老,接受新事物能力强,也愿意听人劝谏,一心为村子。
若换一个,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况且,他也不是真的想退,而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耽误工作。
黑水伯叹了一口气,眼里的疲惫慢慢消去,他重新打上了鸡血,“对,不就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一定会修养好!卿卿,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带着我们村子走向繁荣富强的,对不对?”
他恢复了激情,第一时间不忘记给钱卿卿戴高帽。
“知道了,知道了!您老得好好休养休养身子,等着看村子腾飞吧!”
画大饼的事情,她以前没少做。
现在做起来,轻车熟路。
不过,从黑水伯这里,她产生了一个想法。
粮饷村不是小孩,就是老人,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她种药的同时,或许可以研究一下药膳,给大家补补身子。
现成的小白鼠。
这念头在脑中转了一道,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就被钱卿卿抛到脑后。
她要到县里买床单被褥,还得搭上梅干事的两套秋装。
床单被褥好买,药爷爷药奶奶来的时候,她就买过,那家的货质量不错。
她随手点了一套深蓝色,给黄姐的父亲。
想点一套深灰色,给梅干事,可手指一转,似乎不受控制地,点了一套粉色。
还别说,这粉色嫩嫩的。
让她想起梅干事清柔黑亮的头发,白皙的脸和略带粉的唇。
“要这两套吗?”
店老板手脚麻利地把深蓝色和淡粉色床单被褥给折好,放到塑料袋里。
搞得钱卿卿原本想说的“不要淡粉色了,换成灰色”,消失在嘴间。
算了,淡粉色也挺不错,有得睡,有得盖,就不要这么挑剔。
钱卿卿付了钱,让老板把床单被褥放到车后箱,开车去最近的商场。
梅青蚨衣着低调,但每一件都很有品位,质量也很好,价格更是不菲。
若不是她在沪市呆了几年,在金融圈里有一席之地,可能都看不出。
那些衣服都是私人定制的。
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不过虎落平阳,在他们这种小地方,哪有什么私人定制,她随便找一家精品店进去,开始挑衣服。
已经在床单被褥上坑了小干事一次,在服装上,钱卿卿就规矩多了。
小干事喜欢穿白衣黑裤,她给他挑的,都是厚实的白衣,厚实的黑裤,能抵抗得了秋的寒和冬的冷。
帮小干事买了衣服,也不好厚此薄彼,自家老头也买上一套,还有药爷爷和药奶奶。
别看只是个小小的县城,但衣服不比市里的便宜,有些甚至还贵。
贵,又不好看。
质量也普普通通。
钱卿卿并不满意。
看来,快递最好还是能进到粮饷村。
买好东西,她方向盘一转,就转到县里的快递集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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