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递过来切蛋糕的刀。

周时轲有些扛不住了,他把刀放到一边,看着傅斯冕,说道:“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傅斯冕恍然不知周时轲已经做了某个决定,他挑眉,“我也有事情要告诉阿轲。”

“我们一起说吧。”周时轲扬起嘴角,眼里有隐隐的泪光。

他知道傅斯冕要说什么。

合同,对吧。

蛋糕上的黑巧克力将空气都晕染得有了些苦味。

傅斯冕的声音微冷偏低,但语速不快,显得温和,周时轲的声音就要嘶哑许多。

“我们订婚吧,阿轲。”

“哥,我们分手吧。”

话音落地,两个人同时愣住。

全都在彼此的意料之外。

傅斯冕看着椅子上的戒指盒,慢慢扭过头,看着周时轲,眼睫遮住眼底的疑惑与不解,“你说什么?”

周时轲不去想为什么傅斯冕突然要提出订婚,但他已经不期待也不在乎了,他脱力一般靠在椅子上,“傅斯冕,你把我的合同转给了林氏,是吗?”

傅斯冕语气微顿,“只是暂时的而已。”

“转了吗?”周时轲本来以为当面得到确认他会崩溃,但实际上,他现在平静得要命。

“还有最后一道程序。”傅斯冕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傅斯冕,”周时轲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在交易谈成期间,你有没有哪怕犹豫过一时片刻?”

傅斯冕眼里漆黑,情绪不显,周时轲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语气淡淡的,若不仔细听,甚至有些像责备和质问。

周时轲笑了一声,平时漂亮的眸子黯淡下来,“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傅斯冕,我们在一起四年,认识六年,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男朋友吗?”

傅斯冕没说话,他捡起桌子上的刀,侧头慢条斯理地切着蛋糕,“阿轲,父亲答应我,只要做成这次交易,就同意我们订婚。”他下意识地隐瞒了父亲还承诺了继承傅氏的事情,在合同印出来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着手在安排将阿轲的合同抢回来。

钱,他要,阿轲,他也要。

所有人都被他绕进他的计划里,谁都不能例外。

周时轲没有接傅斯冕递过来的蛋糕,他从沙发边上拎过来一个袋子,将里边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

项链戒指珠宝手表堆了一桌子,稀里哗啦的。

“这些,是你这几年送给我的东西。”周时轲掰开手机壳,内里夹着的是当时大二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周时轲去陪傅斯冕上课,他给傅斯冕塞小纸条,傅斯冕竟然奇迹般的配合他传了回来。

[阿轲乖。]

周时轲把纸片推到傅斯冕面前,对傅斯冕慢慢敛起来的眉眼视而不见。

“我已经订了下午回北城的机票,”周时轲环视这个房子,当时搬进来有多欢天喜地,现在就有多心灰意冷,“东西,我都不要了,要扔掉还是送人,都随你。”

傅斯冕纹丝不动,他慢慢抬起头,“阿轲,我不许。”

桌子上的东西价值不知道多少,周时轲当时觉得,傅斯冕对他这么舍得,应该是很喜欢吧,可惜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傅斯冕给他的,只是他最不缺的东西。

傅斯冕见周时轲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心跳乱了几个节拍,他伸手握住周时轲的手腕,“阿轲,当初是你主动的。”

周时轲垂眼看着傅斯冕,强硬地将自己的手腕从傅斯冕手里抽出来,“傅斯冕,要不要继续主动,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傅斯冕,合同的事情很抱歉,我要违约了。”

傅斯冕看着空下来的手,见周时轲油盐不进,他眉眼慢慢冷了下来,嗤笑一声,抱着手臂,“你以为你赔得起违约金?”

对方理所当然又淡定的表情,让周时轲嘴里发苦,他们现在是在谈判吗?

他正要回答,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周时旬冲过来,一拳打在傅斯冕的脸上。

周时旬的脸气得通红,他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摔在桌子上,“傅斯冕是吧,阿轲违约金多少?我给!”

傅斯冕还没反应过来,他吐掉嘴里的血,眼神变得狠戾,又很快消散,“阿轲,他是谁?”

没人回答他。

周时旬回身又一耳光抽在周时轲脸上,周时轲脸被打得偏了过去,周时旬大声问他,“疼不疼?啊?你疼不疼?我现在比你疼十倍!”

“你从小要什么我们没给,你闯祸了我他妈次次给你擦屁股,不想去学校请七八个家教给你上课,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们?”周时旬推搡着周时轲,眼眶通红,“我要是早知道你在江城这么被人作践,我他妈绑都把你绑回去!”

“二哥,对不起。”周时轲低着头,一张脸参半,了无生气,周时旬暴怒的样子进入视线内,他慢慢红了眼睛,“对不起,对不起......”

他之前还能勉强维持平静,可是当看见二哥的时候,他真的扛不住了。

周时旬没见弟弟哭过,被老爸打到躺在床上一个星期都愣是不流一滴眼泪,他压下怒气,转身走向傅斯冕。

“你有种,你拿他去换钱,”周时旬气得浑身发抖,“你他妈想钱想疯了?你拿我弟弟去换钱?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傅斯冕嘴角挂了彩,他站起来,踢开椅子,慢慢拾起桌子上周时旬丢过来的卡,他看了看,似笑非笑,“我不会放人的。”

他手指松开,卡轻飘飘落在了地上,然后他看向周时旬身后的周时轲,“阿轲,过来。”

这短短几分钟内,周时轲想了很多,比这几天加起来想的都还要多还要快。

他靠在墙上,看着二哥声嘶力竭,怒不可遏,想起来二哥决定不打地下拳那一天,他说“那玩意儿太野蛮了不好看,我要优雅”,周时旬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优雅,他最爱美了。

周时轲觉得自己心都碎了,他作践自己就算了,连带着作践了二哥,作践了周家。

所以过了良久,他才抬起头,懒洋洋的笑了,傅斯冕看着这样的周时轲,喉咙发紧。

“傅斯冕,我说了,我要走了。”周时轲走到周时旬跟前,眉眼松散开便没有了伪装,可他感觉自己心头正在汩汩流淌着鲜血,傅斯冕对待周时旬轻蔑的态度,彻底抽走了周时轲对傅斯冕所剩无几的眷恋。

这样的周时轲,让傅斯冕觉得陌生,他第一次耐着性子哄,“阿轲,别闹了。”

周时轲弯腰拾起地上的卡,塞到了傅斯冕的手里,他笑了笑,眼底有什么东西慢慢碎掉了。

傅斯冕见周时轲不为所动,他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他把每一步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周时轲偏离了原本的计划。

傅斯冕垂下眸,指尖微微发抖,他一言不发,眼底宛如枯井般冰冷寂静。

想起这些年自己扛下来的委屈,周时轲忍不住哽咽起来,良久,他开口质问道:“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把我当什么啊?把这段感情当什么?”

他泣不成声,与过去作最后的告别,“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了,北城和江城相距一千多公里,如果不刻意的话,我们重逢的几率应该为0。”

“这六年,我算对得起你了,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周时轲哑声,缓缓说道,“合同的事情,违约金我会一分不少的付给你,你不放人,我们就法庭上见。”

之前他选择傅斯冕的时候,他没有后悔,现在、未来,他也不会后悔,他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并承担后果。

他要把傅斯冕和与傅斯冕的这六年,从身体里硬生生血淋淋地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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