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他面前更好更漂亮,可二人又太过熟悉,一点一豪的变化,都显得太刻意。

地铁来了,车上又下来一拨人,这回不同,陈一澜走在她前面,怕她走丢了似的,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走。

地铁上人很多,附近几站都有学校,学生们返校。

陈一澜拉着她去了个稍微人少的地方。

他个子太高了,单手抓着她右边的栏杆,温初柠站在一旁,绷紧了身体,地铁每隔几分就停一下,上上下下的是推着行李箱的学生居多。

温初柠抬头,其实视线也才只到他的胸前,从这个角度,也正好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脖颈,还有突兀又性感的喉结。

就是一普通的短袖,都能被他穿的像模特一样。

他的手攥着她身边的栏杆,确实给她遮蔽了不少的喧闹,像是隔绝出了一小片,只有他们的狭小的空间。

在这片空间里,她很近地挨近了他。

小心,又刻意。

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温初柠毫无防备的撞在了陈一澜胸口,起初没觉得什么,只是在这样一刹那,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还有隔着棉质T恤下,炽热的体温,擦着她的脸颊,柔软又坚实。

这回地铁开的是她身后的门,陈一澜下意识地揽住了温初柠的腰往里带了带,这一站下的人很多,座椅终于空了一些。

陈一澜让她过去坐下。

空位很快有人来坐。

他俩并肩坐在一起,挨得很近,她的裙子铺在膝盖的位置,跟他的腿相触。

对面人的行李箱滑过来,在即将撞到她的前一秒,他伸手摁住了箱子。

对面的男人连连抱歉。

只看了一眼,少年的手掌干净有力,骨节修长而分明,就像刚才只是轻轻地揽了一下她的腰,就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那温度是停留在腰上,却又好像是摁在了她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跳动,她忍不住想笑,又抬头,地铁车厢对面的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出他们二人并肩坐的身影。

她不敢笑的太明显,唇角动了动,又低下视线,右手的小指上贴着一枚粉色的创可贴。

粉色的小爱心。

——她想要的应该不止这些,可只有这些,好像也足够了。这种喜欢,像处在一条模糊不清的分隔线上,一边是在心底肆意生长的喜欢,一边是小心把持着做朋友的理智。

到了地方已经是下午,这是温初柠第一次到淮川。

临江到淮川,也就只有一个半小时的高铁,两个城市离得很近,也都是一线大城市,出来之后人挤人。

“孙嘉曜,现在在哪?”

温初柠跟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先不管他,我们先找地方吃饭。”

“我们今天几点回去?临江的地铁十点就停运了。”

“应该,用不了太久。”

车站出来人流量很大,陈一澜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一起。

温初柠算是半个路痴,所幸现在的交通发达,地铁站很大,来来往往很多人,每次要挤电梯的时候,陈一澜就拉着她一起,像怕她丢了似的。

淮川也是这样,一堆学校扎堆。

他们是来找孙嘉曜的,路上陈一澜跟她说,他们教练耿爱国今天早上联系了孙嘉曜,隐隐是觉得不太好,他们谁都没启口。

最近没有大型赛事,耿爱国也是省队教练,最近在淮川带队为年底的一场运动会做训练准备。

体校很大,陈一澜带她进去。

这是温初柠第一次到省体校,这里有专业的水上训练基地,也有着专业的操场。

红色的橡胶跑到上,很多专业的年轻人在跑步,教练吹哨,队员们冲出去,年轻的肌肤上遍布汗水,身上的短袖都被汗水浸泡湿透。

灿烂的日光,运动员的身上泛着汗水。

温初柠没话找话,“你们也跑吗?”

“跑,”陈一澜闲闲散散,拉着她走内侧的阴凉,“你以为我们只泡在泳池里?”

“嗯。”她抿抿唇。

“我们要跑三千米,要跑三十米冲刺,要做核心和耐力训练。”

“为什么还要跑步?”

“现在训练水陆结合,练耐力和爆发力,在水里更协调。”

“你也是吗?”

“废话。”

温初柠又静默了。

他就走在她的身边,温初柠心里蓦然酸涩,好像从不见他抱怨什么,但能想到他在跑道上拼尽全力的模样。

她回头,跑道上的队员跑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瘫倒在终点。

教练吹着哨子喊,“跑完别坐下,走两圈!”

“教练,都跑五千了……”

“继续!”

那几个颓靡的年轻人又爬起来,热了热身,沿着跑到继续。

温初柠收回视线。

“那是长跑的。”

“好辛苦。”

“嗯。”

辛苦是常态。

“你……你也注意休息啊。”

陈一澜撩了撩眼皮,朝她看过来,视线相撞,在灿烈的日光下,他眼底的笑意不加掩饰,“怎么,我们温仙女,心疼了?”

没个正行的样子,散漫又迷人。

温初柠别开视线不看他。

陈一澜的手机响了,拿出来,是孙嘉曜的电话。

他接起来,孙嘉曜声音有点低落,人在游泳训练池。

陈一澜拐了个弯,带着温初柠过去。

游泳训练馆是三层楼,一楼泳池,二楼核心训练区,三楼休息区。

巨大的泳池,分外八个道,每一道都有游泳运动员泡在里面,一遍一遍地来回游。

孙嘉曜坐在一边,脸上有点失落。

没预料到温初柠也来了,他打了个招呼,温初柠就乖乖站在陈一澜身后。

“挨训了?”陈一澜问。

“没,”孙嘉曜咬牙切齿盯着后面看,“耿教练说,咱们代训的八个人里,只能有四个人转正式队员。”

“……”

“只要年底的比赛安东能稳住4秒11,他就稳进了。”

“……”

“安东——”

有人叫了一声。

“叫我干嘛?”

温初柠顺着看过去,在1号道的远处,一道身影从水里钻出来。

那道身影顺着游过来,动作利落的上岸,他肌肤白的不像话,个高,身高至少两米多,而且本来练游泳的身材就很好,安东更是。

温初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每一个注定的冠军,身上总有一种逼人的气场,安东就是。

他白的不像话,微喘着。

温初柠脑子里冒出了之前孙嘉曜说的:“小白狗”、“队里进的新人”这些字眼。

“嗯,4分11是吧。”

“是,估计我要垫底,我比你还慢两秒。”孙嘉曜苦笑。

“先别想了,走,去吃饭。”

“我……”

话没说完,他们身边的门就打开了。

孙阿姨跟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孙阿姨面带愁容,“耿教练,那您看嘉曜这怎么办?他都已经游这么多年了,也是您一手带起来的……”

“我再想想办法给他提高提高,他一直慢两秒,正好这两个月的假,都好好想想办法。总教练那边,我也会尽量延一延。”

耿爱国手里拿着几张表格。

“哎,行,辛苦教练了。”

“没事,都是我分内的。”

话说到这就戛然而止,孙阿姨似乎哭过来着,看到他们三人,孙阿姨强挤出来笑容跟他们打招呼。

耿爱国往这看了一眼,大概还有别的事,往泳池另一侧走过去。

“你们来这有啥安排?”孙嘉曜小声问了一句,“我妈估计等会要骂我,我先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好,没什么安排,带温初柠来逛逛。”

“行。”

“别想不开。”

在孙嘉曜要过去的时候,陈一澜低声说了一句。

“想不开啥,都游这么多年了。”

“嗯。”

孙嘉曜还是老样子,愁不外露,刚才几秒的愁绪很快藏下去,他对着温初柠挥挥手,“等我回去后请你吃饭啊小柠。”

“好。”

温初柠也对他道别。

泳池里只有扑腾水花的声音,还有几个别的教练训斥。

温初柠跟陈一澜出去,她没有说话,总觉得这会是要安慰鼓励他一下的,但话卡在唇舌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体育竞技其实很残酷,甚至远比高考残酷。

一句游了很多年,背后是无数的付出和汗水,是一次次艰苦的训练,而他们只要坐在教室里,风不吹日不晒。

她想到刚才在操场上跑到瘫坐在地上的运动员。

想到教练的几声大声的训斥。

“四秒,很难吗?”温初柠小声问了一句。

“别操心,老的快。”他语气寡淡的,像是开了一句玩笑,温初柠笑不出来。

但她心里知道,四秒很难。

陈一澜带着她在淮川逛了一圈,网上有一家餐馆的蟹黄面口碑很好,在几所大学附近的商圈里。

他们吃完后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主要是倒地铁费了点时间。

陈一澜跟她一起走,温初柠路痴,就知道跟在他的身后,偶尔在红绿灯的间隙里看着两旁的道路。

黄昏日落,这座大城市有着复古的欧式建筑,也有着古老潮湿的沪上巷子与弄堂。

陈一澜的脚步停了停。

他们好像越绕越远了,温初柠想问他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哪儿知道,陈一澜斜斜的倚靠在路边的栏杆旁,朝着前面扬了扬下巴。

温初柠茫然的视线看过去。

只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大理石校门,十字路口,是人来人往的学生。

而校门上,石刻的字。

淮川外国语大学。

“你想考的就这儿吧?想考咱就考,不还有两年么。”

陈一澜肩高腿长,哪怕是闲散倚靠在栏杆上,也比她高了很多。

温初柠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样,咱俩做个约定,行不行。”

“什么……约定?”

“你考淮川外国语大学,我拿金牌,”陈一澜说,“公平么,我陪你一起努力。”

“……”

“仙女想考的大学,咱就考,有什么大不了的,”陈一澜突然凑近,青柠的甘冽混合着淮川的空气里的潮湿,像一株藤蔓,缠着心脏寸寸收紧。

他说,“你看,这么多年,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我每参加一场比赛就给你带一份礼物,我都坚持十多年了,这个我也说到做到,咱俩一起努力,你考淮川外国语,我拿金牌,你说行不行?”

温初柠呆呆地看着他,那株藤蔓收紧了,几乎要将胸腔里空气都抽走,在人来人往的喧闹的大街上,陈一澜的眼神含了一点笑意,就这么弯腰看着她,分不清是专注认真,还是什么其他别的情绪。

她只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在脱离掌控。

她有一点错觉,来淮川,找孙嘉曜只是个借口。

好像本来……需要安慰的人是他,怎么现在变成了他在鼓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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