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裴君意做的事虽然说着有趣也高雅——相互切磋,共同进步嘛……或许对一些人来说是这样,但那更多的还是只对于旁人来说的,换做当事者,擅长的、引以为傲的技艺被一个小辈击败,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后辈被那小辈“羞辱”,更多的当然还是觉得恼怒,但又不得不装作大度的接受。

以前他一直赢还好,或许还能将这种声音再压制一段时间,可如今他的棋路已经被摸透,又已经输了……墙倒众人推啊。

“不担心。”楚姝说道,趴在桌上看着眼里的花灯,仿佛回到那天夜里伏在他怀里抬头看他……她的脸颊红了一瞬,坐直起身,看向槿儿。

她接着说道:“两天前有书局传出消息,要将裴君意与百家对弈的棋谱拓印成册。”她说着笑了下,“之前都传他用棋至奇,也只胜在这一个奇、一个诡,且不管真假,如此棋谱成册,他终会被人摸透……不是今日输,也是明日输。这件事我们知道,百姓知道,他肯定也知道。”

“既然知道了,今日还敢挑战,那他肯定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应对,所以,你没什么可担心的。”楚姝微笑道。

槿儿瞪眼,哪里是她担心啊!

也不是不担心,她这是在为郡主担心啊,担心郡主因为那登徒子吃瘪不开心……

槿儿撇撇嘴,不想说他的事了,正这样想着,但又有一件好奇的事萦绕心头许久……

可恶,那就最后再谈论一次他的事!

“郡主,那你说,裴君意他做这件事是为什么啊?”她问道,“赢了棋艺大家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还要与那些明显不如他的小孩子比试啊,就连女孩子也……”

这一点,楚姝暂时也没想明白,不过,这一次应该能看出些什么吧……

这样想着,她没有回答槿儿的问题,而是问道:“今日输了,他可有再说要见那家人的子侄后辈?”

槿儿点点头道:“见了的。”

楚姝沉吟,猜测道:“是在找人吧……”

说完又有些不确定,摇了摇头。

“找人?”槿儿更疑惑,“他找谁啊?”

楚姝也不知道,更加的不确定这个猜测对不对,只是感觉他这样做,有些像是在找什么人而已……

但找人又怎么可能像这样找?

有些奇怪。

楚姝侧头看向了桌旁的绣球灯,心中疑惑。

……

……

玉带桥的楚姝还不知道裴君意所作所为是为了找她,裴君意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所要找的人就是楚姝。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事,其他人便更不会知道……但,有一件本该不为人知的事,却已经被其他人知道了。

两天前。

奢华宽敞的厅堂内,曹绍唐面色难看,在他手里攥着一张纸,其上所写的正是裴君意那首诗。

下人趴伏在地不敢抬头,曹绍唐看着他冷笑连连。

“好诗啊好诗,当真是好诗!”

“姜阅教的好弟子啊!”

“你看看、你看看,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好一个高处不胜寒啊!把所有人玩弄在掌心的感觉一定很爽吧?”

“那首诗怎么写的?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好一个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你看,这首诗也是妙极嘛,我觉得也是可以流传千古的,以后姜阅是要在史书里留名的,哦,不止是他,还有我们呢!”

“他那日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何不食肉糜?我们在他眼里一定很可笑吧?”

“这是踩着我们所有人博了一次名望尝到甜头了,还想再来一次啊!真拿我们当傻子呢!”

“一个‘江州先生’,一个裴氏十公子,真是好一个‘江州才子’,好一个‘棋痴’,好一个‘裴家的麒麟儿’!”

“喜欢作诗是吧!喜欢下棋是吧?”

他走到下人身前,一脚将他踹翻。

“去!给我叫人来!给我把那些下棋输给他的都叫来!我要让他们把棋谱记下!我要拓印成册!我要替‘棋痴’扬名!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

说罢甩袖转身,朝门外走去,声音远远传来。

“我要前人都成他的垫脚石!”

……

……

裴十公子与百家对弈的棋谱要被拓印成册,这件事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但,知道这件事情是曹绍唐做的,那可就没几个了,而巧的是,刘七小姐正是这知情的其中一人。

虽然她并不知道——曹绍唐已经因为那首《水调歌头确定了裴君意就是作出那首《金樽美酒千人血的人,但,不管是为什么,只要知道是谁想要针对他不就好了吗?

她原本是这样想的,也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裴君意,以此博取他的信任,也借机接近他……

可是——

也是,‘裴家的麒麟’嘛,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记住她这样的小人物呢?

刘七小姐冷冷笑着,抬手招呼丫头到身前。

“去,告诉大家,‘棋痴’输了。”

她如是说道。

……

……

裴君意下棋输了,或者说,“棋痴”下棋输了。

这件事可太有趣了。

到了此刻百姓们可不在乎他是不是才十七岁,是不是已经连胜了数日,他们在乎的只有——他输了!

裴君意对弈输给了梁家,这件事很快就在京城之中传遍了,书局的人当然也知道了,作为掌柜的男人没有耽搁第一时间递上拜帖,与梁府的人讲明了来意,被带到偏厅坐下。

下人说老太爷很快就会过来,届时会与他细细商谈……

呵呵,财帛动人心啊!

……

而在正厅里,几个男人正看着坐于上位的老人。

“父亲,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是啊,一局棋换来一世富贵的机会可不多……”

“你小子,乱说什么,我梁家缺钱吗?这分明是恩怨分明有仇报仇!”

“对对对,之前裴家人那样欺负我们阿沁,实在过分!”

“阿沁她还那么小,都没及笄……”

“还有咱们的大房的嫡长子!”

“胯下之辱!”

“是啊!这口气我至今也咽不下!”

“不能就这么算了!”

众多中年男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厅内唯有两人没有开口,一个是今日将要声名更盛的梁老太爷,另一个则是梁思泉的父亲梁大老爷。

梁老太爷没有开口是因为作为一族之长,开口必然要一锤定音。

梁大老爷没有开口则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父亲的性格——关于上次与裴氏结怨,他是可以在此时出手,顺势而为……

但,出手的前提是——并非被其他人当枪使。

况且,小辈的事情小辈自己解决……

除非小辈求到梁老太爷头上,否则,他被欺负了自己都不想着找人帮忙,还指望着别人主动维护他吗?

然而,同样作为梁老太爷的儿子,这些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厅内众人议论不止,但见梁老太爷始终没有开口,便又渐渐安静下来,也正在这时,屋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梁大夫人笑吟吟的声音——“父亲,咱们找媒人来,去向裴家提亲吧!”

众人愕然,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却见梁老太爷笑了。

“向裴十提亲吗?”他笑道。

“是啊!”梁大夫人轻快答道。

梁老太爷点头,对身旁老仆道:“写了阿沁的庚帖,去裴家下定。”

厅内众人更加惊愕,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或者他们还没有睡醒,产生幻觉了。

梁大老爷却忍不住哈哈笑了。

这哪里是提亲,又哪里是下定?

这分明是表态啊!

------题外话------

我不李姐,我为什么变得这么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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