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没听进去,玩笑一句:“黄老怎地学了拾遗大人的功夫。”
拾遗为文官,进谏言,查漏补缺上报圣听。比御史台那帮笔杀人的文官还能唠叨。
拾遗从八品,侍中正五品上,皇帝把他比作拾遗,黄老感到一丝丝贬低意味,倒也不是他多想,毕竟这位圣人出了名的君心难料。
黄老赶忙立在中间,面朝皇帝深深一揖,一把老骨头弯下去,久久没听陛下开口免礼。过了一会儿,才听他幽幽道:“黄老,本朝两百年,边关岂有一日安宁?”
哪怕中原盛世,边关也是打打杀杀,未曾得片刻消停,无非是能压下去和不能压下去的区别罢了。吐蕃虎视眈眈,东西突厥狼子野心,边关最是凶险。
历来遣去安西的军队,临行前都要留名姓和家书,指不定哪日牺牲于大漠深处,连尸体都找不回。
胡儿擅骑射,能把他们压下去,也全亏叶十一骑射天赋异禀。这两年,三训骑兵,叶十一把能教的都教了。
突厥忌惮李朝精锐铁骑,故此不敢妄动。李固召他回来,也是料到突厥内部正乱,不至于这时候发起战事。
谁曾料,那小将军一回来,先是在朝堂上与他顶嘴,后又为个不懂事的孟家父子求情。皇帝终究忍无可忍。
黄老不言。
李固站起身,负手而立,自上由下地注视他,沉声道:“还是黄老觉得,朕这江山,离了姓叶的人,便保不住了?”
黄老不仅没把腰杆直起来,还扑通跪下去,深深叩首:“老臣妄言,请陛下责罚!”
“黄老一片忠心,朕晓得。叶家的事,朕自有分寸。未查明刺客身份前,不能放走他。”李固不耐烦地挥手:“黄老若没有别的事,便退下吧。”
“是。”黄侍中颤巍巍起身,弓着腰,抱着手,面朝皇帝,一步步退出御书房外。
魏公等了一会儿,方才迟疑地问:“小将军那边…还去看看么?”
李固想了想,站起身:“走。”
叶家那小祖宗,说他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走复来,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到底从小不是个省油的灯。牛脾气冲上来,拆了龙床,砸了黄花梨木矮几,又吵又闹:“我要见李固!”
胡拔山抱着剑守在门外,也没敢进去瞅一眼,左右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把叶小将军怎么着,也没谁敢去打扰陛下,只好在心底默默祈祷,魏公倒是快些把陛下带回来。
李固推开门,就听叶小将军咆哮:“姓李的王八犊子臭瘪三!”
皇帝嘴角微抽,魏公假装没听见,赶忙转身走出去,自外间带上紫宸殿大门,留那两位主子尽情折腾。
胡拔山好奇询问:“魏公,这到底是怎么了?”魏公瞪他:“不该问的别问,走走走,离这儿远点。”生怕引火烧身,众人退出宫院外。
“叶将军,看来精力旺盛。”皇帝绕过碧纱橱,人高马大地横在他身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那么今夜还能接着侍君。”
叶十一横眉怒目,看那模样气昏了头,恨不得上来咬他一块肉,磨牙砺齿,凶狠得像头小狼:“李固,你欺辱我,我认了,小鱼何辜?!”
“将军不是心仪他么。”皇帝伸手,食指贴着他面颊,沿细嫩肌肤滑下去,指尖温热触感,一径拂过肩胛,沿臂膀落至手腕,狠狠一捞:“叶十一,就这么想保一个贱奴。”
“看来小将军处处留情,对谁都肯施舍三分真心。”皇帝冷嘲热讽,抓起他下颌,逼迫人仰长脖子抬头,与他对视。凶恶的野兽虎视眈眈。
取出袖口中掌心大的锦盒,掀开让他闻,浓香蚀骨。皇帝弯身附在他耳边,幽幽低语:“太医院新酿的好东西,只一厘,便可销魂夺魄,纵使天下最清高的人,亦要跪求圣恩。”
叶十一浑身颤抖,太医院怎么尽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陈明敲门道:“陛下,南风馆的小鱼已进宫了,暂且安置在蓬莱殿。”
又是蓬莱殿。叶十一瞪向皇帝:“你想怎样。”
“放心,这东西不是用给你的。”李固合上盖子,闲闲收回袖中:“朕听闻你那位朋友清高不屈,不为富贵折腰。那样的人,用这药才有意思。”
皇帝扔开他,活像个淫.靡无耻的暴君,带着逼良为娼的恶意,威胁叶十一:“将军那么喜欢他,朕自然要尝尝,能得将军青眼之人,又是何种滋味。”
李固甚至惬意微笑,拿着刀愉快地往他心上扎:“将军要是喜欢,朕心好,允你侍立旁观。”
“你那位奴籍友人,恐怕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他能得圣恩,全亏了叶小将军这张无遮拦的嘴。”
这种人。叶十一怒火骤燃,这种无耻皇帝!
“将军若是真心疼他,”皇帝转眼,似笑非笑,“就不该为他做点什么?”
李固弯下身,四目相对,邪气溢肆:“不如…你求朕…赏你…”附在他耳旁,沙哑轻笑:“说…要为朕生儿育女…哄得朕高兴了,这东西…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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