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黛宁自打来到书院许久没这般开心了,毕竟是女孩子,又要勤学上进,又怕别人看出她身份,处处小心谨慎,再加上吃的不好,可谓疲累不堪。
这会儿干点坏事,才忽然又找在京城里无法无天的乐趣来。
湛明脑子里仿佛有无数个学子在争吵,有说沈学长断不会如此的,有说湛明你做白日梦了,他自己懵怔着放弃挣扎,呆呆的跟着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端方如玉的沈屹,后面是提着只鸡一路笑闹得谢师弟,然后才是木头般的湛明。
为避开书院的人,三人在小路上绕了许久才到后山,谢黛宁手提肥鸡,加上本就没吃晚饭,气喘吁吁的问,“沈师兄,还有多远呀?这附近不行吗?也没有书院的屋舍了,不会引起山火的。”
刚才她就问过,沈屹拿书院纸张书籍多,最怕火灾搪塞过去,这会儿她又问,回过神来的湛明插嘴道:“我觉得不行,书院可是有专门巡视的,有一点烟气都会过来瞧,咱们还是再走走……”
沈屹看了看不远处,淡声道:“就去那里吧,有个小屋子,就算有烟火也不会引人注意。”又对着湛明安抚道,“今日巡视的是老罗,就算看见你我,也不会告发的。”他似乎也找到了些许乐趣,竟然微微笑着。
“师兄……”湛明脑海中又兴起一个念头,很想问他是不是中邪了。
谢黛宁手在额前抬着,看向沈屹说的小屋,看距离不算远呢,估摸着还得走上一会儿,她可是真的饿了。
“沈师兄原来是怕这个,我有办法不起烟,跟我来吧!”她转了个方向,往身边的林子里走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两位师兄,不是我说,一看你们就没经验,这烤叫花鸡还是得在野地里收拾才香呢,那正经的锅台炉灶反而差了意思,而且诗中有云,共酌林间月,如今虽然没有酒,但是咱们去林子里总好过在破屋子里……”
湛明不明所以,自然跟上谢岱宁钻进林子,沈屹更是没了说辞,愣了愣只好也跟上去。
选了个合适的空地之后,谢岱宁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小刀,问道:“二位师兄,这附近可有山泉?”锦鸡眼珠子直转,还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沈屹指着小屋,“那屋子前边就有一条小溪。”
谢黛宁把刀和鸡一起塞给了他,笑道:“那就劳驾沈师兄去洗干净,我和湛师兄呢,负责收柴火搭炉灶。”
他一走,谢黛宁又交代湛明去捡拾干柴和枯草,而她自己则四下里寻找石块,用来垒灶。
南方山地土壤肥沃,大块的石头却很少,谢黛宁找了好一会儿才凑齐,搬着石块丢到一旁,却听见一声木头碎裂的咔嚓声,她仔细一看,地上是个盒子,只是似乎被她不小心砸坏了。
“哎呀,这个好像是沈师兄的。”湛明抱着一捆枯枝回来,刚好看见了。
“啊?完了完了,被我砸坏了。”谢黛宁懊恼道,湛明放下枯枝过来,地上散落着弹弓之类的东西,木盒已经碎裂了。
他捡起来看了看,说道:”似乎能修。”
谢黛宁也凑了过来,在看清楚这些东西之后,先是惊讶随后脸色渐沉,今天的事情忽然明朗起来,沈屹说要捉锦鸡时,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话小六说,华庭说,哪怕湛明说……都有可能,可沈师兄,却不是会这样的提议的少年。
但她刚才没有多想……
沈屹带着收拾好的锦鸡回来时,谢黛宁已经垒好土灶,她找来干净的叶子包好锦鸡塞进土灶,又挑了干树枝堆在上面,沈屹正想去找那个盒子——里面有火折子,只见谢黛宁已经从袖中取了个更精致的小火折,两下就点着了最下面的干柴,果然没有起烟,蓝色的火苗跳跃着,在干枝里散发着热意。
她一直沉默,沈屹终于察觉出气氛有些凝滞,他看向湛明,后者则做了个莫名的表情,指了指地上碎裂的盒子,从刚才开始谢师弟就没说过话了。
等火苗把所有树枝烧成灰烬之后,谢黛宁才开口道:“盒子里有盐吧?”
沈屹一愣,除了弹弓铁丸火折之外,盒子里的确有个小瓶子,打开一看,果然是盐。
谢黛宁取出焦香四溢的鸡,接过瓶子把盐细细撒上去,一面道:“你拿的这个盒子,其实是个常见的玩具,京城小孩儿叫它侠客四件儿,因为羡慕走江湖的大侠客,渴望从家里逃出去见识一下,就带上这个,不过那火折子,盐巴最多用两三次,就都不行了。”
沈屹没有完整的童年,更何况在京城时他还是侯爵公子,也不知道有这样的玩具存在。
“但是南方却不常见。”谢黛宁递了一只鸡腿儿给沈屹,火堆的余烬映红了她半张脸,“湛师兄说得对,沈师兄你看起来冷淡,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她平日总是乐呵呵的,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此时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眸中却流露出一丝哀恸,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让人着实不忍,沈屹只觉心上某处,跟着颤动了一下。
“但是师兄,有的忙不能随便帮的。都说世间事有因果,你哪知道自己在因中,还是果中呢。”
其实这件事上,沈屹不是没有猜测,他应承一来是为了谢暄,可是是不是还有别的,他没有细想……
但是无论如何,很显然效果不是他想的那样。
看气氛低沉,湛明出来打圆场,他大口咬了一嘴鸡肉,含混笑道:“谢师弟好手艺!也别管什么因果啦,这么好吃的鸡肉,凉了多可惜!”
“沈师兄那日说,男子和女子并无不同,不知今日之事又有何见解?”谢黛宁没有理会湛明,盯着沈屹追问道,“是觉得若是一家人,有的事情,便可含混过去了吗?”
她的眉眼中,有着真切的几乎可以触摸的痛苦,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几乎能灼伤别人,也能灼伤自己,沈屹长叹一声,心道谢岱宁和谢暄之间恐怕是有很大的心结,他不知具体,想了想才说:“很多事情,旁人看着也许是小事,是微不足道,可是他人却已经痛不欲生,我不知因果也不能体会那种痛苦,之所以今天答应了山长带你们出来,其实是……”
谢黛宁凝视着他,连湛明也停下手里嘴里的动作。
沈屹停了一会儿,才说:“是我真的关心你,无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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