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黛宁跳下床,打算去找沈屹坦白认错,虽然今日之事实属崔瑗胡闹,但若不是她有心谋算,在纸上把看见的账册内容复述写下,崔瑗哪能拿到记录?这就是自己的错,所以沈屹要打要骂都随他便是!

她头脑一热就冲出屋子,走了两步叫冷风一吹,才缓过神儿来,这都半夜了,沈屹早该休息了!正要转身,一瞟那边屋子,昏黄的灯光透窗而出,沈屹竟然还没休息呢!

谢黛宁欣喜地快步跑了过去,立在门前深深吸气,正打算敲门,只听屋内人轻声道:“进来罢。”

他在等她?谢黛宁捏了捏拳,鼓起勇气一推门:“师兄!我来道歉的!”

灯下,沈屹披着那件旧布衫,正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闻言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示意谢黛宁坐下说话。

她酝酿着说辞,规矩坐好:“师兄对不起,是我把账目上的数字泄漏了,也是我……”

她话说一半瞠目结舌的停住了,因为看见沈屹的唇角竟勾起了一抹弧度?他在笑?

“师兄你是……笑了?”谢黛宁惊讶道,“我是来道歉的,你笑什么?”

沈屹放下笔看着她:“一进门就道歉,还有你刚说泄露,所以揭帖不是你写的。”

谢黛宁让他这话说得一愣,心里不知为何更加惭愧,半低下头胡诌道:“揭贴虽不是我写的,但其实和我……大有关系,那个……我不是特别讨厌饭堂的饭菜嘛,那日崔瑗来看我,我就抱怨了一通,这一顺嘴就,就把那天账本……”

谢黛宁正想着罪责和崔瑗一人一半,她也算够义气了,只听沈屹打断道:“先不说这些,你看看这个。”他把一张纸递给谢黛宁。

谢黛宁接过来来一看,竟然是份饭堂改制的建议条陈?

沈屹在里面提出,饭堂只由一家管的确不妥,学子们缴费虽不多,却并未得到实际好处,口味单一只是其一,很多人因为饭菜难以下咽,有时候宁肯饿一顿,也不愿去饭堂用饭,长此以往必然有碍身体,是以应当多招募几个附近乡民帮厨,甚至让山下酒楼也可一同供应饭食,如此学子们既多了选择,又可互相监督等等。

看完建议,沈屹问道:“你觉得如何?”

建议是很好的,只是谢黛宁有些不明白:“师兄考虑的甚是周全,而且我看十分可行,只是……师兄现在怎么还有心写这个?你正管之职都被免去了,万一找不出他们贪钱的证据,刘掌院不给你复职怎么办?”

毕竟连她和华庭都没找出漏洞,而古往今来,推个替罪羊草草了事可不少见!

沈屹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片刻,道:“清者自清。再者此事我并非没有责任,饭堂数年价格未有变化,这本不合常理,而且从去年开始,湖州的米价一直在上涨,张家夫妻却从未在田掌院面前提及,我虽然意识到了,可却忙于课业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日后有机会再深究,如今爆出揭帖,也是必然之事。趁此把饭堂制度修改一下,亡羊补牢,也算是我做点弥补了。”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从上次偷锦鸡的事情开始,他就在留意这些了,这办法也并非一时想起的,早在心里筹划计算许久了。

谢黛宁定定的看他一会儿,这才发觉相处了这些时日,她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少年,刚进院的时候他明明是生气的,她胡诌几句,他理都没理就走了,可她真的来道歉了,他却没有半句苛责,反而是把心思放在了这件事上,她开始有点明白为何这个人言语不多,却能让一众学子都敬服不已了。

襟怀坦荡,朗如日月,他担得上书院之光这四个字!

谢黛宁咬了咬下唇,忽然下了决心:“师兄正直,我心下叹服。但此事到底因我而起,我一定会查明白,如果张家夫妇并无半点错漏,我就向师兄,向他们当众道歉!”

沈屹微微蹙眉,似是并不赞同:“你想怎么查?张家把账目都搬来了,今日我同湛明看了一部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谢黛宁道:“纸面上看不出来,不代表私下就没问题,师兄不也觉得不对吗?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关窍在。”她忽而笑了起来,接着道,“师兄不是想做个查案子的大官吗?不如你我联手,只要找出这个关窍,这就是你破的第一个案子!”

沈屹望着她半晌无语,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这话,是我醉中跟你说的?”

谢黛宁噗嗤一笑:“师兄,这你也忘啦?”她刚才的紧张小心全然不见,脸上只剩下俏皮淘气,眉眼弯弯,漂亮的让人心动。

沈屹的脸上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他垂下眼脸,轻声道:“是忘了。”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如何下手,子时的更鼓响起,谢黛宁才告辞离开。

沈屹整理了一下也打算歇息,刚走进内室,却见柯钺背对着门,默然无声立在黑黢黢的屋内。

他停住了步子,只听柯钺道:“公子,上回服药时,您自己说事不过三,第一次是破例饮酒,今天承担不属于你的过错,可算是第二次了,第三次,您还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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