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这次的赏花宴规模盛大,听说为了百种佳肴,光是厨房就新建了十个,方能勉强让临时请的厨子转圜开。

进了园子,只见各色鲜花把一汪碧水团团围住,池边蜿蜒的小径仿佛被彩墨画了一遍。

走近了方能看见花团锦簇之中,用木架担起的竹槽,槽内水流潺潺,一个个碧玉的小酒杯顺着水流飘过,这竟然是仿着曲水流觞的意思搭出来的。

几个身姿优美,腰软如绸的舞姬穿梭跳动,有手里拿着酒勺的,有捧杯碟的,还有腰缠小鼓奏乐的,随着鼓点声,托盘举过头顶,玉液琼浆飞瀑般倒入酒杯,半点不散,众人还来不及喝彩,只见那舞姬将酒杯悉数放入水中,然后一转身,身姿如蝶般一跃,就到了竹槽的另一侧,翩然而去。

客人们的席位也依着竹槽蜿蜒而设,错落有致,既不拥挤又不会挡住他人视线,此时已有不少人入席,盛酒的托盘流到哪里,往往能惹来一阵欢笑。

仆从引着四个人往里走,还未到席位,只见萧妍带着七八个丫鬟往这边走来,她一身茶白色金绣牡丹的襦裙,行走间浮光暗动,在这一片繁花中既素雅又华贵。她含笑和几人见过,往日的龃龉半点不见,吩咐仆人要好生招待自己同窗,然后才对着几人歉然道:“今日家兄请了位好友,非要我过去见见,沈师兄,各位师弟,阿妍先少陪了。”说完翩然去了。

“都说萧家是湖州世家,今日一见,才晓得传言不虚。”程邵文望着萧妍背影,叹了一句。

入了席位坐下没多会儿,便有人过来和宋梓良打招呼,又扯着他四处交游攀谈去了。沈屹端坐不动,程邵文也不认得什么人,谢黛宁因为昨晚又惹了事儿,也老老实实的坐着,也不敢劝沈屹喝酒。

不过同程邵文碰了两杯,她忽然觉得浑身燥热起来,腹中还隐隐做痛,刚还好好的呢?菜也没吃,莫非是酒有问题?

“程师兄,你喝这酒,可觉得有异?”

“有异?”程邵文低头晃了晃杯子,酒液清澈,并无异样,“没有呀,入口甘洌,是佳酿。”

沈屹看了两人一眼,伸手取杯一饮而尽,片刻之后也摇了摇头。

酒都是从竹槽内随意取的,谢黛宁只道自己大约是坏了肚子,于是站起身道:“两位师兄,我去去就来。”

走了没多远,腹中如火烧火燎一般,行动间都带着难受,头也昏沉沉的几乎看不清路了,她跌跌撞撞的抓住一个丫鬟,急问:“你家净房在哪里?”

这丫鬟本就是听候客人吩咐的,闻言扶了她一把,道:“公子随我来。”

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丫鬟道:“前面那排屋子就是了,婢子在这里等公子,有何需要的您喊一声就是。”

谢黛宁一愣,这里明显是男宾客的地方,竟忘了自己女扮男装了!她强忍住不适:“我感觉好些了,就是头有些晕,可否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

“自然可以。”把人扶进客人小憩的厢房,丫鬟倒了杯热茶给他:“公子您先歇歇,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醒酒汤。”

谢黛宁眼前景物都已经颠倒起来,闻言只能虚弱的点头,然后就栽倒在床榻上,人事不省。

这丫鬟出了厢房,急步往厨房奔去,只是没走几步,道边闪出一人来堵住了路,是个媳妇打扮的仆妇,看身上衣料就知地位不低,只听她吩咐道:“咱们大姑娘的扇子落在屋子里没带,你这小丫头,去跑个腿儿给姑娘取来。”

丫鬟迟疑了一下,道:“是……可是有位公子醉了酒,我正要去给他取醒酒汤,我先去……”

这媳妇翻了个白眼,打断她:“先去什么?哪边重要?你是给谁家做事儿?”

丫鬟赶忙诺诺点头:“是,婢子这就去。”

见她一溜小跑不见了,这媳妇忙又钻回道边树丛,分花拂柳走了几步,就见一张石桌出现在眼前,萧妍正在那喝茶,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公子,坐立不安的来回扭动。

见仆妇回来,萧妍抬眸问道:“如何了?”

媳妇道:“人在屋里躺着,小丫鬟只当是醉了酒,正要去取醒酒汤,让我给支走了,一路都无人看见!”

“哼!甚好!”萧妍冷笑,转脸吩咐那小公子道,“该你了,去请人过来吧。”

“大姐姐,这……这不好吧?我总觉得咱们这么做,大哥哥知道了会生气的!”

“怕什么,那是我亲哥哥,出了事儿我担着呢!再说了,车公子身边既是俊秀少年环绕,我再送一个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我?你不是想去书院上学吗?办成了这件事,我帮你去跟父亲说。”

这小公子是萧妍的庶出弟弟萧盛,才十三岁,萧家子女众多,除了嫡出的,萧老爷都跟看不见似的,能上学就能有个出路了,这诱惑太大了,他咬了咬牙,点头起身。

等他走远,媳妇凑上来道:“姑娘真是好智计!就是婢子不明白,这药怎么下到那谢公子杯子里的?一样的酒,旁人喝了没什么事儿,偏他饮了就成了这样?刚才我躲着一看,他的眼神都涣散了。”

萧妍望着媳妇一笑:“你喝了,你也这样。”

谢岱宁,不,是谢黛宁,真得感谢你的好妹妹,若不是她,我还不知道这药竟然能用到你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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