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晰搂着胤礽的脖子,断断续续道:“以后,不管什么事儿你都乖乖的在我后头,知道不?不许再涉险,不许说话不算数……咱们还有弟弟妹妹……以后,哥会护好你们……”
胤礽不再说话,微微合了眼,只是点头,察觉到颈边的湿热,他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谁而哭,他好多年没有哭过了,原来他还有泪。
弘晰一夜间扛上肩的重担让这个明明该是纵情恣意的青年心事重重,便是哭泣,也不会太过放纵了自己。
不过恣情片刻,弘晰便将泪水忍下,直起身,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轻柔的为胤礽擦拭脸颊,见胤礽勉强对他笑笑,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怕是比胤礽还要狼狈几分,忙用巾帕抹了把脸,丢在侍从捧着的银盆中。
转身接过何良端来的药,用银匙搅了搅,弘晰抬眸看了眼何良,见他微微颔首,方才舀了汤药送到胤礽唇边。
虽然方才昏睡一日,胤礽仍觉着吞咽颇为费力,苦涩的药汁却是他早已用惯了的,倒不算太过难熬,只是念起自己该是死了的,心下有些焦灼,不知康熙会如何安置了他的妻儿,再想起之前他还应下要教弘曣用剑,如今竟又失言——胤礽苦笑,他这一世所有许诺尽皆落空,当真仿佛一场荒唐。
好容易用过了汤药,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唇角的弘晰憔悴的容色,胤礽心下滋味莫名,眼角瞄见刘顺捧了粥来,勉力动了动手指勾住弘晰的手,轻声道:“二哥陪我用膳。”
弘晰正欲开口,就听宫侍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胤礽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许多,身子无法克制的颤了颤,牵动了伤处,痛彻肺腑,四年前,他与康熙父子两人的最后一面是以沉默收场,而早在更久以前,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便已磋磨殆尽,他一直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不想……如今他真的不知该用何等表情来面对康熙。
弘晰面色不变,安抚般拍拍胤礽的手,转身跪了下去:“弘晰给皇玛法请安。”
康熙看着身着孝衣,断发致哀的弘晰,弯腰扶了人起身,轻声道:“快起来,你可用了午膳?朕听说弘晋醒了,就来看看。”
听到康熙的声音,胤礽打了个激灵,飘远的思绪立时归位,欲撑起身子,却被弘晰和康熙同时按住,略带责备的声音同时响起:“弘晋!”“三弟!”
胤礽抬眼就撞见康熙无半点波澜的眸子,顿时觉得身上因自己挣动而起的疼痛已不算什么,眼前的康熙让他原本以为不动不痛的心又撕心裂肺的痛起来,他很想质问康熙他仍然没想通的问题,既然这人是一国之君,既然康熙早就明白当时他是被冤枉的,为何要袖手旁观?!后来,他已开始顺着这人的心意行事,为何这人甚至不肯出手护一护他的儿子,那也是这人的孙子!
“请皇玛法恕弘晋失礼之罪。”胤礽垂下眼,涩声道。
“你这孩子想的太多了。”康熙轻声叹道,眼睛落在胤礽面上,不肯移开,刚刚对视那一瞬,这孩子面上那双盛满委屈茫然惶惑的寒瞳让他恍惚以为这是他的保成,也是,弘晋也是胤礽的儿子,相像亦是难免,只是他以往只瞧着弘晰,忽略了这个孙儿。
弘晰瞧着康熙的神色,莫名觉得不安,故作镇定的出声道:“皇玛法,御医说弘晋身上的伤已于性命无碍,只需静养——”
“弘晋先住在乾清宫,你守着你阿玛莫要伤了身子。”脱口而出的话让康熙自己都惊了下,之后略一思索便释然,皇太后说的对,他不能将胤礽的死迁怒到弘晋身上,再说,弘晰、弘晋、弘曣……他们是他的保成留给他的念想,他怎么舍得让他们被别人伤害。
胤礽同弘晰交握的手一紧,转脸去看弘晰,慢慢道:“皇玛法,虽然乾清宫离咸安宫极近,只是此处是皇玛法的居所,孙儿还是回阿哥所——”
“无妨,你也说了此处离咸安宫近,先在这养着吧,也免得弘晰在咸安宫还要挂心着你。”康熙截断他的话,语气坚定,无可更改。
“谢皇玛法。”弘晰对胤礽微微颔首,本来弘晋的福晋刚刚诞下弘晋的次子,他正忧心无妥帖之人照料那一院大小,便琢磨着如何让弘晋同他居于一处,如今这般却是更为妥帖,只是瞧着‘弘晋’刚才的神情,仿佛不情愿。弘晰知道弘晋对康熙的心结,心下轻叹,念着晚些时候再行劝解,如往常相处时一般摸摸胤礽的头。
胤礽被弘晰的举动弄得微有尴尬,垂下眼,低声道:“谢皇玛法。”依着他的本心他是再不想同这人多有纠缠,然而,他想要筹谋护住他的儿女,却还是要争得圣宠,至少现下这慌乱的时候,他们并无自保之力,乾清宫最安全。
康熙只觉心情舒坦许多,看着相貌同胤礽肖似七分的弘晰,再看与胤礽神似九分的‘弘晋’,顿觉心头有了慰藉。转头见刘顺手上的粥品,康熙抬手示意其上前,摸了摸瓷碗,端起,柔声对胤礽道:“弘晋,用些粥吧。”
胤礽到底没能同弘晰再多说些什么,被康熙喂着用了半碗粥,待康熙被侍从请去,精神一放松,眼就睁不开了,在弘晰温柔的拍抚中沉沉睡去。
胤礽一睡倒是松快,可怜御医因他之后的低烧被弘晰和康熙连番恐吓,只觉得项上人头颤巍巍的要保不住了。
康熙是被皇太后请了去,瞧见慈安宫中跪了一地的妃嫔,冷冷一笑,看向贵妃佟佳氏的眼神亦是少有的冰冷。听着皇太后陈述道诸位皇子在咸安宫前跪了半日该起身去歇歇,康熙点头应下:“皇额娘说的是,魏珠,你去咸安宫宣旨,今后七日,诸皇子只需在咸安宫前跪半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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