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后手续办理完,家属协议书一直空着,李禾把协议书拿进办公室放好后,到病房找人时,傅秦淮早已经走掉了,贺伍一也不在。
微信里他没发消息,毫无声响地离开,病床上的被子枕头归码得整整齐齐,地板淌亮像刚做完清洁,窗户大敞,窗帘飞扬,整个房间仿佛被空置了许久,丁点生气都不具。
胸间的闷气久久难散去,傅秦淮招呼都不打的离开更给她添堵。
李禾找进贺伍一的办公室,贺伍一像知道她会来似的,椅子上坐得很端正,埋头攥笔写着报告,寥寥几笔墨水下去,笔画混乱不成字。
像进了自己家门,李禾自觉地抬个塑料板凳坐下,直接问:“他人呢?”
“很早走了,没说什么话,我顺便把那间病房收拾了,给病患腾位置。”
“你没跟他说什么?”
“犯不着,道理,有工作的成年人都该懂,再说,我管他做什么?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贺伍一抬头瞟她眼,搁好笔不再胡写了。
李禾叹口气说个“抱歉”,眼睑的酸涩没褪去,抿会唇才淡淡地吐字:“胡姨的手续我办得差不多了,家属那头,还是你给她儿子打电话吧,不管他来不来,尽职务就好,麻烦了。”
简单交代完,李禾准备转身走,到门口时被他叫住:“小禾,跟他比,我是不是就差没早点遇见你?”
“学长。”她顿了会说:“我永远尊重您。”下压门把的手缓缓用力,等到办公室门“砰”地落好,贺伍一才收敛了神色,桌上的白纸被胡乱画了几根黑线,在他手里被揉成团,滚落垃圾桶。
所有的事情在李禾出门后似乎全然尘埃落定。
她松口气,只是突然觉得这座医院猛地空荡,少了许多念想。
凤平没让医院的任何护士插手,将胡姨住过的病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双手在白床单上左右摩挲,床纹被她抚平又掀起来,直到再无事可做,就着收拾好的病床坐下。
小路杵在门口,等到李禾迈步过来,面面相觑,小路先低下头,阖不上眼,眼缝中间仍在滚泪。
“主任。”
她拢眉点头应,没发出声音,凤平抬眼看向她,浊瞳静默,睫羽哀伤,念她幼名:“苗苗。”
“嗯。”李禾坐到她身旁。
“走了?”
“嗯······”李禾埋首在她颈间,眼纹从她鬓前拧在一起,买来有些天数的水果还好端端地搁在床头,或许根本没人注意到,胡姨从好多天以前便再吃不下桔子。
“走了,走了好啊······”
凤平轻力地拍起李禾的后背,眼尾晶亮剔透,往事如烟云缭绕,胡姨安安静静地正趟在医院另一头。
“她很早就想她儿子,老路死得早,留她一个人,身边好多人说她小心眼子牌都不带她打,哪晓得,得个病,人倒活得大气不少。”
凤平出声音轻笑,面容的每一寸斑纹皆在尽力,仍然笑得很难看。
“年轻时候,听她跟我说厂里的人不待见她,我在南京第一次跟她认识的时候,小嘴叭叭叭的,不饶人得狠呐,我们经常吵架,逮到时间了我就不理她,她每回都给我拿桔子吃。”
“其实,她从小心眼窝里抠出来的钱一笔一笔地攒得好好的,你说······你说说,她看着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就能生出个天王老子也治不了的混蛋出来?”
“钱全给他拿了不说,房子也抢,他妈到死了也不管,就算她这辈子刚开始性格差了些,也从没干过啥坏事,孙女儿,你说她搁那走了,有人给她铺路吗?阎王庙里,她能找得了家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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