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自小淬体的体修,谢吟玄知道劝她无用,不知为何,开始为这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师姐担心起来。
“钟师姐,一会儿师弟若是不小心伤了你,望您不要见怪,”沈温郁冲着她,温和一拜。
“你打得穿我的法衣再说吧,”钟谙只觉得他装模作样的德行很是辣眼,甩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让你先。”
“师姐承让!”
沈温郁话音刚落,袖袍一抖,指间夹一排金针。细看之下,一共八根,大约三寸,比寻常缝衣针略长略粗,每根针都连着纤细的线,缠绕在他十指之间。
“青亥铁制的金针?”钟谙微微诧异过后,饶有兴趣地说,“你也是体法同修?”
原书内沈温郁是专攻医术的术修,并不曾修体,自然也不会用这些武器,原书中这青亥八针也出现过,虽然是在后期剧情。这一世嘛,因为钟熙重生了,所以,显而易见,沈温郁也就顺理成章归在了定渊真君座下,走了体法同修的路子,擅长的武器也提前到手了。
定渊真君的本命武器是一把孔雀扇,他本身天火灵根,所以也极善控火。体法同修的修士非常少,一则二者难以专精,二则极费资源。
简单地说,不是修二代,别选这路子。
这一世钟熙走了原主的路子,提前成为内门弟子,与众男配交好。又在原主之前救下受伤的臻羽真君,携恩求他收自己为徒,不知为何没有成功。定渊真君自然就成了钟熙的第二人选,他也是元婴后期修为,门中实力排行前三,而且性格急躁,极易受挑拨激将。
从灵根上看,钟熙这样天金天火的法剑同修,定渊真君尤其赏识,所以对这个徒弟也是最为器重。
“没错,这是木属性之力的青亥八针!就让师姐见识见识,我们坐忘峰的实力!”
沈温郁催动灵力,纯净的木水灵根若单论其一,并无特别强大的攻击性,但钟谙看得分明,他用了以水生木的五行相生之法,水作辅,木为主,专精木属性攻击术法,实力不弱于单木灵根。
八枚金针疾射而来,同时,钟谙脚下微有地动,几不可见,在众人都没发现时,隐隐有裂纹现出。
沈温郁心中得意无比,这以水生木的法子是熙师姐特地为他精心设计,他的师姐如此为他着想,他便要用这法子教训教训欺负过熙师姐的人!
然而下一秒,钟谙的反应却不合常理,突然纵身一跃,不退反进!
“想用木藤困身术锁我足是吗?我猜,你的木藤还预判了我的退路!”
沈温郁确实埋了几株木藤在她身后,被看破计划之后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微微一沉。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招,要对付变成“凡人”的钟谙罢了,不费吹灰之力!
八枚直逼要害!又见钟谙果断地抽出短剑,少女身轻似燕,却暗含爆发之力,出剑快如闪电!
众人看得发愣,眼都不敢眨,因她出剑速度实在是快!只见剑尖在空中疾点数次,听得叮叮当当几声响,沈温郁的金针被她逐一击落在地。
这一招真是《太玄阴阳》的第六式——万嶂叠重,需用剑之人剑快似雨,一招之下剑尖化作重峦叠嶂,密密麻麻,以攻为防,几乎没有破绽!
金针尚来不及收回,此时却正是击破沈文裕防线的好时机。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钟谙的身姿却兀自灵活一转,利用在空中倒翻卸去了方才的攻势,短剑在地面一点,仿佛蜻蜓点水,再次将她弹向空中。
那剑尖与地面碰撞出点点火光,众弟子把目光移向地面,这才明白她不愿落地的原因——原来沈温郁的金针以线催动,那线不是寻常丝线,而是纤细柔韧却又锋利十足的金线,杀伤力极大。
不知何时被他交织成网,刚才若是顺势落地,钟谙双足必定受伤。
一招金针,一招木藤,一招金线,她已让三招,足够客气了?
那接下来就别怪她暴打小朋友!
她以剑尖越起后,在空中灵活的调动全身,不待沈温郁反应,毫不客气地使出了《太玄阴阳》第十一招秋风扼绿,众人只见她手腕翻飞,短剑被握于手中翻转,反向握剑,身形极快地冲沈温郁,几乎看都看不清。
待剑停下时,已经到了沈温郁的喉前,只需再进一步,就要一剑封喉。
沈温郁脸色惨败,他瞪着眼睛,谦谦君子温润全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钟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输?!封了灵力的钟谙和凡人有什么区别?而他居然打不过?钟谙甚至只用了两招……
“不可能!不会的,我才没——!”
等的就是这句话!
沈温郁吼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贴身而站的钟谙突然猛地抬腿,以膝盖撞在他腹部,狠狠地一记,众人几乎听到了可怕的骨头断裂声……
沈温郁疼得闷哼一声,当即冷汗密布,一下子站都站不直了。
执法堂弟子喊道,“住手!钟谙,他已经输了你还不停手?!”
“是吗?”少女眨眨眼,无辜地摊手,茫然道:“你们刚刚没听到吗?他说他没输,他吼得好大声呢?”
“……”执法堂弟子被她的无耻折服了,很是无奈地说,“他输了,我宣布他输了,你收手!”
“听到没你输了,沈温郁。”她凑近他低声道,少女漂亮的猫儿眼笑得像两轮天生的月牙,众人听不见她的声音,沈温郁阴沉地看着她,听到她慢慢地,折磨地吐字。
“从明天起,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吧。”
如果沈温郁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钟谙从始至终都没叫过他师弟。
因为他不配。
能让她不带姓氏只喊“师弟”二字的人已经不在了,就算是谢吟玄,她也不过是客气礼貌地喊一声“谢师弟”。
“你,你怎么可能赢!你的剑法这么烂!你这种卑鄙之人,一定是没有压制修为!”
沈温郁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废物,尤其还是钟谙这钟残害同门,欺负他最敬仰的熙师姐的废物!
他看向一旁的执法堂弟子,那位筑基大圆满的弟子无奈地却是摇了摇头,与他表示钟谙并无作弊。
“够了!”
一道呵斥的女声突然从斗法台下传来,众弟子闻声纷纷退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一名身形高挑,五官艳丽,婀娜多姿的少女大步流星地走上来,这场比试也不知她看了多久,却见她扫了沈温郁一眼,目光中带着指责。
“小师弟,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你这幅样子只会让人觉得输不起!”
钟谙见了少女出现,又听她言辞只觉得有些有趣。
她把短剑收回腰间,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说,“聂双双,你居然会帮我说话?”
来人正是钟熙的同门师妹,沈温郁的师姐,定渊真君座下四弟子——聂双双。
她与钟熙素来交好,平日里钟熙一旦受了委屈,聂双双这个小师妹和宇晟两个人,一明一暗,用尽手段,急不可耐地替钟熙出头。
聂双双入门比她还要晚两年,所以几乎是钟熙一手带大的,钟谙虽然挺讨厌围着钟熙的那群男配女配,对聂双双倒是并无先入为主的恶意。
原因无他,聂双双在原著里至死都是内门弟子,一次历练中,她和几个内门弟子,为了给钟熙钟谙这些亲传争取逃跑时间,断后而死,是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炮灰。
她知道钟熙为什么把聂双双弄来身边,无非是觉得好控制又冲动,是一个把好使的qiang。
但人的立场各有千秋,钟谙看来,至少聂双双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钟谙,你少往脸上贴金了,我只是不想有人丢师父师姐的脸,”聂双双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自己对钟谙的厌恶,转头瞪着沈温郁,“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我输了,钟师姐……”沈温郁垂着眼,声音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一字一顿说,“愿赌服输,从今以后,我一定消失在你眼前。”
钟谙闻言点了下头,也不想搭理这对师姐弟,跳下斗法台,在执法堂弟子惋惜的目光中,把那一万上品灵石收回来。
“钟谙!”聂双双突然叫住了她,眉头紧皱,“你何时学的剑?”
钟谙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聂双双,我师父是臻羽真君,你说呢?”
潜台词:我师父是正道剑修第一,老娘想啥时候学,就啥时候学!
“你!”聂双双深吸了口气,钟谙果然还是这么讨厌,她烦躁地瞪着那道离开的背影,喊道,“你别以为我们坐忘峰都是好欺负的,下一次,我要亲自向你讨教!”
“随你。”
银裙少女摆摆手,无所谓地大步离开。
人群中渐渐传来议论说,有人觉得钟谙那两招剑法的确气势如虹,招式过人,也有人不以为然。
“不过是多亏了季师叔留给她的剑骨罢了。”
“就是……我如果有剑骨在身,比她更厉害!”
谢吟玄就站在他们中间,看着他们在背后伤人,面无表情,双眼漠然,心中只感到讽刺无比。
这些人,等钟谙走了才肆无忌惮说个没完,方才却连个屁都不敢吱,怕什么?不就是怕钟谙当初抓他们上斗法台吗?不就是他们自知打不过她吗?
可笑的是他们早就替自己的无能想好了理由:把钟谙的一切成就,都归功于那副剑骨。
他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笑,穿透了厚厚的隔阂与偏见,那笑声告诉他,身边所谓的对与善是多么可笑虚伪,而传言中的恶与毒,又是多么的令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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