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着,室内一片死寂,火锅转了小火,只是在无声地冒着泡泡。

银古看着对面的少女,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变得暗沉,如同漩涡看不到底。

银古声音有些发涩:“我一开始没有告诉磨刀师,是因为害怕他承受不住,所以想瞒着他。但似乎,我做错了。”

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悔意变得沉重。

银古再次将烟点着,香烟吸入肺中好似能让他一直沉积的郁气冲淡了些。

在此之前,友人说过世事并不是真的能如人愿,让他不要积累太多的压力和负担。

就算是看得再开,遇上这种毁灭性的、令人绝望的结局时,银古还是会觉得疲惫。

在后来,他多次假设过如果磨刀师知道真正的梦野间,那个结局是不是真的不同。但怎么想,也不会改变结局,可就是控制不住地去假设。

人就是这样的矛盾啊。

五条悟没有说话,亦或者说现在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今天并没有摄入过量的糖分,脑袋因为杂七杂八的信息处理有些发疼。这几天,光是去跟那群老不死的斗智就花了很多精力。

除去要保住死而复生的虎杖悠仁之外,还有就是怎么将林雪预知的能力藏住。

在他的施压下,咒术高层那边还没有人动手,但也震慑不住一些蠢蠢欲动的人。

现在,已经有咒术师盯上林雪,打算试探林雪的预知能力到底能到达什么程度,是否能准确地预知一个人的未来。

然而,命运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这好像不是预知的能力,反而是虫的能力,能将梦境变为现实。

难捱的沉默过后,林雪开口问道:“你确定我身上真的藏有梦野间?我很少做梦的。”

“现在笃定确实太早了点,不过,你身上确实藏着虫。”银古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继续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能感受到你身上藏着很强又复杂的妖质。我说过,虫师、咒术师与除妖师的妖质都是不同的,所持有的能力属性也不一样。”

“而你,除妖师、咒术师和虫师,你都能胜任,这一点很奇怪。”

林雪问:“或许,是因为国籍不同。我老家有句话,叫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之前在老家,对于邪物通常称为灵异,没有你们日本分科分得那么清楚。”

“在东方的凤凰与在西方的不死鸟,两者不是同一种生物吗?”银古反问。

林雪心兀自地往下沉,只觉得整个人好像在慢慢地滑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怎么也逃离不出去。

她并不恐惧梦野间带来的毁灭性灾难,只是她有点害怕她的与众不同。

如果说学校的中文社团与黑子是日常的世界,五条悟和虫这些代表着异常的世界,她游走在普通与异常这也无所谓。可在异常的世界中,她又显得与众不同,这会让她陷入了恐慌中。

没有谁愿意做那个异类。

脊背无端升起了一股寒意,林雪冷得头皮发麻,气息变得凌乱急促。

攥紧着手掌,尖利的指甲刺入手掌心肉,疼痛能让她的恐惧消退了些。

几秒后,林雪重新冷静下来。

林雪的目光落在了五条悟身上,问:“你觉得呢?你的那双眼睛能看出我身上有什么不同吗?你之前就说过我咒力被封印了。”

悟立着手肘撑在桌面上,他手掌托着腮,口吻轻淡:“我刚才认真地想了,银古先生说的没错,但还有别的原因。”

银古不明白,看向悟。

悟唇角带笑,悦耳的嗓音中带着一种神秘迷离的味道,“或者说,我与银古先生都没错。我看到的是你咒力被封印,青光咻了闪了下,你身上咒力波动。而银古先生则是嗅到了你身上虫的气息。”

林雪很快明白了,她面无表情道:“你是说在我身上既有咒力也有虫,也有可能有妖力。”

“是哦,不过呢,银古先生说的梦野间可以试一下,你回家翻一下枕头,看看是不是真的藏着虫。”

那双惊艳的蓝眸闪着漂亮的碎光,他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脸上笑容邪气和恶劣,唇角弧度加大。

又是咒力被封印,又是身上藏着虫,那是不是她还可能是个妖怪啊。

不合时宜地,林雪脑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她的心脏在刺痛,脚趾忍不住地蜷缩着。

脑中已经有个令她恐惧的。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太粗心了,她怎么忘记了父亲的存在。

当年父亲提出来日本生活,带走了母亲。

之后父亲死了,在回老家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死去了。

她当初明明难过得哭得晕过去,撕心裂肺趴在父亲的棺材盖上哭嚎着。

但随着时间推移,刺骨疼痛消弭很多,连父亲的身影她都记得有些模糊。

那个是她的父亲啊,就算是母亲不再提起,可怎么会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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