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钰攥紧掌心,纷繁的记忆似潮水般涌来,都是她早前不愿去想,也一直藏在心底某处的角落里。
她记得他的声音,他的呼吸,还有他冰凉的指尖。在昏暗的锦帐里,他额间的汗水滴落在她额头。她以为已经结束时,他再次揽紧她,她眉间的清明散落在屋中照进的晨曦光晕里……
棠钰咬唇,想起从回平南的路上遇到他,到淼城时的场景。
—— 找你真不容易。
—— 你是叫棠钰吧?早前听老太太说起过,不知有没有记错……没认错就好。
—— 长允,我叫陈长允。
—— 平南眼下还太乱,为官者监守自盗,目无王法,你生得好看,总有宵小觊觎。这几日你先避避风头,我让人善后。
—— 棠钰,我喜欢你,我承认。
棠钰指尖蜷起,整个人轻轻打着颤,心底仿佛坠了一块沉石,又似坠了一只小鹿,莫名而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处,似找不到出处。
棠钰眼眶渐渐湿润,鼻尖也微红。
“棠钰,我冷。”他环紧她,像幼时最难过的时候一般,迷迷糊糊道,“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棠钰的目光隔着氤氲再度落在他身上,原本就浆成一团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很久之前,在莞城外祖父家中见过的那个孩子。身子单薄,不怎么爱说话,一路上近乎都怎么不出声的,那时外祖父是告诉她,他叫长允。
她一直以为她记混淆了……
但这句“棠钰,我冷”,让她记起他,棠钰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许久之后,仿佛三道全然不同的身影,在脑海中慢慢交织着。
最后,重叠在一处。
陈倏,陈长允……
***
翌日,陈倏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屋外隐约有说话声传来,但陈倏睁眼时,棠钰不在屋中。
窗外,雨过天晴了。
晨曦透过窗户照进屋中来,暴风骤雨在昨晚彻底过去了。
陈倏好像做了一宿的噩梦,脑袋里隐约有些疼,慢慢撑手起身,指尖轻轻捏了捏眉心,眸间却忽然滞了滞。
他身上怎么会有海棠香……
陈倏微微蹙眉。
撩起帘栊出屋的时候,农户夫妇正同棠钰一道用早饭,他出来,农户夫妇同他招呼,但棠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整个过程没怎么吱声。
早饭很简单,就白粥和馒头,两人简单用了几口。
早饭后,陈倏和棠钰同农户夫妇道别。
昨日山中大雨,多亏了他们夫妻二人收留,农户夫妇怕他们路上不便,又准备了好些干粮给他们,还叮嘱他们一路小心,祝他们早日寻到安身之处,百年好合。
陈倏看向棠钰,棠钰今日的话极少,下山的时候,也大多低着头。
虽然雨停了,但下山的路滑,不怎么好走。
棠钰今晨起就心不在焉,大多时候心中仿佛揣了旁的事情,一路都没怎么出声,也没看他,目光中淡淡藏了旁的。她不时出神,难免有脚下打滑的时候。陈倏要留意脚下的路,又要兼顾她,仍有疏漏没来得及扶住她的时候。
她扭了脚,眼圈吃痛红了红,有些站不起来。
陈倏牵她坐下,伸手捏了捏她脚踝处,她没喊疼,但他见她皱眉。
“疼吗?”他问。
棠钰点头,但是目光仍旧没怎么看他。
他看了她一眼,温声道,“脱臼了。”
棠钰咬了咬唇,不由看他,她是很疼,只是没作声。
陈倏也看她,“稍后,还会有些疼,先忍忍……”
她颔首,继而侧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陈倏顿了顿,忽然间,心中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怎么敢肯定。
“闭眼睛,阿钰。”他还是提醒。
棠钰指尖刚刚攥紧,顿觉脚踝上一阵疼痛传来,疼痛时,她莫名攥紧他衣袖,他凝眸看她。
棠钰松手,但脚踝处真像无事了一般,也不怎么疼了。
她不由转眸看他,才见他一直在看她,目光深邃湛蓝,“只是不疼了,还不能走路,我背你。”
“不用……”棠钰话音未落,他低声道,“那是要我抱你吗?”
……
棠钰最终妥协。
确实脚踝处不疼了,但是走路还不行,用陈倏的话说,要缓些时候。
他背着她,走得不算快,她在他背上,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还有呼吸声。
棠钰羽睫连雾,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林间空旷,他温和的声音问道,“棠钰,我们昨晚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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