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进警察局。”五条悟瞥了一眼昼,苍蓝眸中露出一丝介于轻佻和漠然之间的笑,“我对这家伙也没有感兴趣到要舍身取义的地步。”
“随便你咯。”家入硝子耸了耸肩,“走了,就当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
昼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很漫长很孤独的梦。
梦中是一条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走廊,磨损很严重的木地板从他的脚下一直延伸到黑魆魆的远方。
他的右侧是一扇扇和式推拉门,门后似乎有房间,昼能够敏锐地察觉出有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窸窸窣窣地观察着自己,但所有雕花的窗柩缝里没有透出亮光,好像被窥伺只是错觉。
他的左侧是一米宽的院廊,一米以外伫立着绵延不断的高墙,将日光挡住了,垂下整块青黑色的阴影,这种颜色就像古老神龛里木头上攀援而生的潮湿青苔,将人罩在其中,既窒息又无法逃离。
院廊的青石地砖上垫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只有这雪是白色的,被院内沉闷的气温融化后再结冰,压成一片硬实坚硬的板子。
他无法控制地向前慢慢踱步,长廊中只回荡着他一人的脚步声。
他穿着冰冷坚硬的木屐,踏在地板上的时候,就会叩击出哒哒哒的闷响,单薄的衬袜完全没办法抵御寒冬的冷空气,他的脚趾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冻僵了,但没办法停下。
昼隐约觉得,好像一旦他停下,就会有更加可怕残忍的事情发生。
寒风从缝隙灌进走廊,他冷到微微颤抖,缓慢地走进长廊最深处的阴影之中。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旧黄色的符纸密密麻麻地贴在门板、门缝,以及所有可见的空隙里。
符纸正中绘制着繁复多变的纹饰,每一张都各不相同,但那些尖锐的笔画仿佛龇牙咧嘴的猛兽,都是同样的让人毛骨悚然,不知道是用朱砂或者是什么东西的血涂上的,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昼抬起手,他看见自己的手掌缩小了一圈,指节上布满了淤青和擦痕。蓝底枫叶纹的浴衣袖口没有印象中的破洞,而是整整齐齐地挂在手腕上。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比平时也矮了不少。
不过现在他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娇小的手掌扣在门上,一股浓郁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从指尖贯穿到了脚底,比落入隆冬的雪还要让人生寒。
门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尖锐凄厉的嘶嚎,也有喑哑诡异的低笑,还有嗫嗫嚅嚅的咒骂——
“那个咒术师小鬼又来了,要把他吃掉,这次一定要把他吃掉……”
“我要他的眼睛和脑花,听说人类小孩的肝脏也非常鲜嫩……”
“把他的骨头打断!滚烫的骨髓一定比美酒可口!”
“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
昼感觉自己颤了颤,缓缓地将大门推开一条缝隙,森冷的咒力和消极阴郁的情绪在瞬间包裹了他。
他闭上了眼睛,被门内的黑暗彻底吞噬……
·
暖暖的。
昼像猫似的闭着眼睛向暖和的地方拱了拱,又像猫似的被拎着脖子拽了出去。
“喂,既然醒了就给我起床。”五条悟把这个壁虎似的玩意从自己胸口扯开,决定还是暂时把原先的双人床换回来。
因为这家伙的身体原因,他被迫一起在单人床上挤了一个晚上,天知道他一米九的身高是怎么委屈地蜷缩起来度过一整夜的——关键面前的咒灵睡相还特!别!差!
男人基本上没怎么合过眼,一直被这家伙挤来挤去,任由他不断地往自己怀里靠。
如果是普通人类他还能够忍受,但特级咒灵力气大下手又没有轻重,好几次差点把五条悟踢下床。
昼痛苦地将脑袋塞进被子里,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有早起的规矩。
他原先住在海底的时候,想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起床,那些鱼虾闻见了危险的气味都不敢靠近打扰他睡眠。
算了,这家伙……五条悟叹了口气,将连夜从夜蛾正道处借来的毛毛虫布偶样式的咒骸塞进了昼的怀里,亲自给他请了个假。
只要将咒力输入咒骸里,就可以储存维持十二小时以上,给昼当暖手宝再合适不过。
虽然效果不如他亲自待在身边,但是好歹有持续的抚慰,缓解他体内因为宿傩手指毒素产生的痛苦。
昼可以任性不去上课,但五条悟不行,咒术界的可爱未来还在学校里嗷嗷待哺新鲜的知识教育,加上夜蛾正道对他长久以来的迟到颇有微词,他偶尔还是必须态度稍微认真一点,不然会被唠叨整个学期。
五条悟走后,昼抱着咒骸仍旧冷得不行,虽然不至于昏迷的程度,但还是难受得睡不着觉。
他磨磨唧唧地起了床,去衣柜里找衣服穿,发现自己无论披上多少层衣服,都无法缓解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冷意。
咒灵紧紧地抱住毛毛虫玩偶,希望从中大量汲取五条悟的咒力散发出的暖意。
忽然少年的视线在衣柜一角停住,他贴上去嗅了嗅,熟悉的沐浴露混着洗衣粉的香气。
昼慢吞吞地抽出白色衬衫,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好香好柔软。
今天穿这个吧,虽然有点大就是了。
190的号确实不适合他这种小个子,分明五条悟穿起来刚刚好可以扎进西装裤里的下摆,到他这里差点垂到膝盖上。
昼自暴自弃地坐在原地嫌弃了好一会儿自己的身高,找了一条短裤穿上。
果然,还是想要那个人类的身体。
肌肉弧度优美,沟壑的饱满程度恰到好处,皮肤也不像他一样是病弱的苍白。睫毛和头发都是闪闪发光的雪色,其中最漂亮的还是五条悟的眼睛,比最昂贵的蓝钻还要晶莹剔透,好像在里面藏着一整个浅蓝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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