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了那盆粉紫色的凤仙花上。

姜梦看着盛丛偏过头去。

她想跟他说,她没有嫌弃过他,他不用抽离,不用躲避。

她小的时候给他护手霜,是想让他好好保护自己的手,希望他的手上不再长那些东西。

她的确是讨厌那些硬茧,讨厌它们长在他的手上。

却不是讨厌长着硬茧的他。

他那么可怜,她为什么要讨厌他?

她明明对他,很愧疚。

盛丛本可以从她的手中抽离。

但是那样做——

他害怕会再次划伤她的手。

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任由她这样握着。

可是她的手每多贴在他的手上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煎熬。

盛丛清楚地知道,她现在只是因为怜悯而轻握住他的手。

在感受清楚他手的触感之后,她就会不适地放开了,并且再也不会握住。

他要赶在她放开他之前,主动地自觉地抽离出来。

他缓缓地看向她,对她说道:“对不起。”

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拿开她覆在他手背上面的小手。

盛丛的手微微上移,稍稍离开她的掌心。

然后缓缓地移开。

姜梦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温度也被他带走了。

他的手其实很暖和。

盛丛收回自己的手之后,有些不知所措。

姜梦将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她觉得盛丛鲜少出现这样无措又慌乱的表情。

“盛丛,没事的。”

她没有具体说后面的话,但她觉得他能够听懂。

盛丛点了点头。

其实他突然有一阵后怕。

他隐瞒了她很多事情,他不知道等她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怎么看他。

她还会不会怜悯他,他还能不能再见她。

他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再来见她。

盛丛愈发心灰意冷地想,他好像很难再得到她片刻的目光了。

姜梦并不知道盛丛联想到的这一切。

她总以为自己了解他。

可只有盛丛知道,她了解的不过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样子。

他们在花房里待的时间不算短。

姜梦之前虽然说要让厨房的阿姨,全部都做成自己爱吃的,但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做。

她说了几个自己觉得,盛丛和盛阿姨都爱吃的菜。

她带着盛丛回到客厅里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妈妈和盛丛的妈妈并没有在里面。

吴嫂说两个人出去了,并没有说去哪里,只是说午饭前会回来。

姜梦对盛丛问道:“盛阿姨有跟你讲过她和我妈妈之间的事情吗?”

盛丛仔细想了想:“没有。”

姜梦回忆道:“妈妈好像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过盛阿姨。”

午饭的时候,安秋明和盛意恰好从外面回来。

姜梦一向不会过多的追问安秋明的事情。

因为妈妈想让她知道的,总会告诉她。

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再怎么问也得不到答案。

姜梦的爸爸姜琢,每到除夕这天,都会去陪他的一个老朋友。

所以,这顿午饭,并没有他。

只有安秋明,盛意,姜梦和盛丛四个人。

一顿饭下来,姜梦看不到妈妈和盛阿姨之间的关系有多熟络。

因为她见过妈妈和小姨是怎样相处的,所以知道妈妈在熟人面前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也感觉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有多疏离。

妈妈和盛阿姨好像那种认识了很久,但是又不常来往的朋友。

看她们之间的氛围,能感受到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姜梦见盛丛都不怎么动筷子,不知道是不是太拘谨的原因。

她时不时地就会用公筷帮他夹一些,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必须要吃饱,不能饿肚子。

她的动作熟练又自然。

盛丛很喜欢姜梦关心自己,他几乎没有夹菜的机会。

他吃着吃着忽地想起了之前,在食堂被姜梦支配的恐惧。

没忍住,低头轻笑了一下。

他笑的声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安秋明和盛意正在聊天,所以不会注意到他。

姜梦却将盛丛的笑看在眼里。

她觉得是因为她夹的都是他爱吃的,所以盛丛才会这么开心。

然后,她就又往他那里夹了好些吃的。

姜梦一次两次还好,她一连好几次。

安秋明自然会注意到。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

女儿想对谁好是她自己的事情。

只是,安秋明希望她的宝贝能在对别人好的前提下,先把她自己给照顾好。

不然这样的性格,在今后很容易吃亏。

尤其是,在没有他们夫妻俩庇护的时候。

一顿饭下来,姜梦没有吃多少。

她的兴致全在投喂盛丛那里,她其实有点喜欢看他吃东西。

会让她有一种很满足的幸福感。

午饭结束,在送盛意跟盛丛离开的时候。

安秋明欲言又止地看了盛意一眼,盛意回应了安秋明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盛意和盛丛离开之后,安秋明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盛家要变天了。”

安秋明的声音并不大,姜梦却悉数听了进去。

姜梦对安秋明问道:“危险吗?”

她自小见过不少豪门内部的争端,也听旁的人议论过一些事情。

尤其是利益上的争端,在没有人肯让步的时候,总会有一方支撑不住,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她不想盛丛成为那一方。

她想他赢。

在他资源薄弱无力夺回一切的时候,她希望他远离争端。

可若是现下被逼得不得不去反抗,那他希望他能在这场争端中赢得一切。

安秋明轻叹一声:“危险是免不了的,夺权哪有不危险的。被意外身亡,被官司缠身,被驱逐国外……都有可能。可是危险就不去做了吗?那样的人生,盛意不会想要,盛丛更不想要。”

姜梦说道:“那我们——”

安秋明太过了解姜梦。

她接过姜梦的话说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家庭内部争端,外人怎么管得了呢。”

其实不是管不了。

而是没有人会在取胜者不明确的情况下,贸然地去战队,甚至大张旗鼓地去表示支持谁。

为了明哲保身,大家往往习惯了隔岸观火。

豪门内的斗争往往变幻莫测,上一秒以为自己压中的那方会赢,可也许下一秒就突然爆出来一个突发事件,足以让即将取胜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平时风平浪静的时候还好。

大家往往会趋于力量强势,稳坐钓鱼台的那一方。

但是,一旦内部争斗爆发的时候,没有哪个人会凑上前,去拿自己家企业的命运去赌。

夺权这种事,看个人造化。

也看老天机遇。

盛渐安二十多年前,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舆论和人心都在他那边。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或许该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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