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提暗暗无奈。
一连数次试探,反应出来的东西很多。
便宜舅舅有底线,有理智,谨慎,但思考、反应力略弱。
每次总是冷静过后,好长一番思索,才能想出各中关隘。
就拿叶提说要将一应证据交由王若弗举例,便宜舅舅的第一反应是慌乱,到了这会儿才又试探起来。
怪不得府里人说林噙霜犯什么错,总能在便宜舅舅面前全身而退,那林噙霜白莲花一般貌美不说,一嘴的颠倒黑白,岂是大娘子王若弗那等直性子能比?
叶提长长地叹了口气,佯装失落状,道,“舅舅怎地如此疑心?”
“凡人行事,总有其目的,千般说万般说,外甥终究是外甥,蒙舅舅大恩,暂作寄养,外甥不会承舅舅的家产,也没心思与二哥哥争气派、地位,外甥所求无非是报舅舅这番恩情,冀舅舅能诸事顺遂,家里和睦。”
他这一番话,直戳重点,盛纮听得真是满心羞愧。
是啊,外甥只是外甥。
十二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方方面面为他着想,他却如此疑心,真是…
盛纮默然,不敢再去看叶提。
好一会,盛纮抬头,再看向叶提时,眼里没了猜疑,诚挚道,“你如此聪慧多智,通明达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叶提有点糊涂,摸不清他话的真假,可当下这般状况,实不宜再拉拉扯扯,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
他想了想,道,“非议长辈是过,外甥斗胆说一句,万请舅舅恕罪,林小娘非舅祖母,舅舅也不可成为另一个舅祖父。”
这话真的重!
孙辈怎可非议祖父辈的过错?
“混账!”
盛纮猛地一拍桌子,一声高喝,怒目瞪向叶提。
后者赶忙离席,不作犹豫地跪下,拱手低着头。
叶提话里的舅祖母自然不是寿安堂的那位,而是已过世的盛纮亲母春小娘,舅祖父自是盛纮的亲父,已过世的盛家二老太爷。
盛纮宠妾灭妻也不是没有原因,那是祖传手艺。
他亲父宠妾灭妻,他大伯父宠妾灭妻,他大伯父的儿子,他的大哥哥一样宠妾灭妻。
三伯伯不提,一把年纪,还贪恋烟花之地,不知道真以为其老当益壮呢。
“你…你…”
他抬手指着叶提,袍袖直颤。
这可不是方才的慌乱,是真气到了。
砰!
他抬手一翻,将桌上的茶具摔得一墙,粉碎。
动静立刻引起酒肆主家的注意,小心翼翼地靠过来,还没到门口,被富桂上前拦下,“主家请放心,就算此间一应俱毁,我主人家也不会不赔。”
“晓得,晓得。”
那主家看了眼同样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冬荣,陪着笑离开。
雅间里再再再一次陷入死寂。
正当气头的盛纮没有思考能力,只在这会儿有。
细想想,外甥这话虽是非议尊长的狂悖之言,可也是实实在在的诤言!
回想自己小时候的窘境,简直不堪回首!
连他嫡母的孩子,二房嫡子也是被那争宠好妒、蛇蝎心肠的姨娘弄没。
父亲的做派,他幼年痛恨,更恨自己当时的处境,是以千般艰难纳了林噙霜后,他深怕让林噙霜重蹈自己与亲娘当年的覆辙,明面上的赏赐不说,暗地里,给庄田,给铺面,宠得林噙霜比正妻大娘子还体面。
如今,叶提这一点拨,他这些年所作所为,岂不是在重蹈他亲父的覆辙吗?
霎时,盛纮一阵骇然,瞳孔不停颤动,莫名的恶寒感从后背席卷全身。
“我…我…”
难以形容盛纮此刻的心情,像是被猫儿耍了又耍的毛线团,多番情绪交织难分。
气恼,懊悔,羞愤…等等,等等。
情绪到达一个顶峰,盛纮的脸不断涨红,浑身无力,最后扑通一下,失魂落魄地瘫坐到圆椅上,面色苍白,满目空洞,两道清泪从眼角滑落……
末时七刻(下午14点多)
早上从正门出的车驾,回来却是从后门进。
没等着盛纮用午食,王若弗本就有点生气,得着消息,原等着丈夫来分说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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