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像巧克力,苦涩中带甜。

季秋走到操场,《日不落》已唱到了尾声。

她开始跑,抬脚、摆臂,迎向夕阳,等待涅槃重生。

《日不落》结束,紧接着而起的是《玫瑰花的葬礼》,风在耳边呼呼吹着,人声、吵嚷声沸腾着。

这些,季秋都听不到了,只有风声和歌声陪伴着她,以及充斥着满心的苦涩。

她跑的很快,用力发泄,让风带走所有愁绪和压力。

伴随着《玫瑰花的葬礼》,季秋跑完了一圈半。

快跑力气损耗大,喉咙里像是填了一块海绵,风扑扑灌进来,酸胀疼涩。

她很想停下来,也知道一旦停下很难接着往前跑,人的惰性就是这样,腿脚灌铅,放慢速度也要继续跑下去。

她必须继续跑下去。

下一首歌是《光辉岁月》,是她喜欢的歌。

旋律响起的时候,季秋眼眶湿润,想到了外婆,想到那天在画室楼梯口飞哥的话,如果她不奋力往前跑,拿什么报答外婆,又怎么能让老人家安心?

终于,三圈跑完了,季秋也脱了力,跪坐在地上,广播里粤语歌还在唱着:“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

季秋抬头朝食堂望去,二楼灯光已然昼亮。

夕阳把最后一抹余辉洒落在红色的田径跑道上,人流渐渐稀了,她爬起来,掸干净腿上的灰尘,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操场。

快到食堂的时候,远远看见一群人走出来,季秋看见走在其中的简初叶,和她身边的丁月白,陈星落走在简初叶旁边,还有……目光缓缓移到旁边,脚步不由放慢。

还有路时予。

他依旧还是那件蓝色运动背心,头发凌乱不羁,双手抄着兜,不紧不慢走在中间。

仔细看,他们这些人身上、头上都被抹了白色的奶油,陈星落头发上也有,只有路时予身上最干净。

一伙人声势浩荡,吵吵闹闹,该是青春最美好的模样。

像是怕她再往前走一步,会打破这样的平衡,季秋停下脚步,站在食堂台阶下,遥遥望着。

那群人走远了,笑声散落在风里,吹进空气里,张扬又肆意。

季秋不知站了多久,眼眶被风吹的涩涩发疼,她低头揉着眼睛,一摸,手臂上凉意一片,汗液被微凉的秋风蒸发了,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冷意四蹿。

——

季秋回寝室洗澡。

丁月白头发上全被抹了奶油,和室友讲刚才生日的事,“他们玩的太疯狂了,后来就直接拿奶油怼脸上了,我还算好的……秋秋,你来了,你幸好没去,要不然肯定很惨,哎呀,这东西太烦了,沾在头发上弄都弄不掉。”

季秋拿着热水壶和洗漱用品走进卫生间,放下东西帮丁月白洗头发上的奶油。

丁月白继续说着,“就连陈星落也被砸了一身,初叶真的太会玩了,只有路时予没人敢弄他。”

季秋手上动作一顿,想起刚才在食堂门口看见他在一群全被涂了奶油的人中央,显得异常惹眼。

撇开思绪,季秋说道:“你这得多抹几次洗发水才能弄掉。”她拿过丁月白的洗发水摇了摇,“你的洗发水没多少了,用我的吧。”

丁月白撸起头发,从脸盆里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冲季秋眨眼,“谢了啊,爱你呦。”

季秋对她笑了笑,从另一边的脸盆里拿出自己的洗发水给丁月白抹上。

两人洗澡洗头弄了很久,几乎是踩着晚自修铃声进的教室,好在付严彬还没到。

因为后门没开,季秋走的前门,很习惯地瞥向角落里的那个空座位,路时予还没来。

有些失望的走回位置坐下,看到黑板上写着第一节课要交的作业,然后拿出作业开始写。

还没写一会儿,语文课代表拉开季秋这边的窗户,“徐老师让你上去。”

季秋站起来走到后门,下意识看向那个空座位,路时予抽屉里的东西不多,摆放很整齐,一个男生怎么会这么爱整洁?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打开了门走出教室。

到楼上办公室,让季秋失望的是,路时予并没有在物理老师那里。

她喊了报告走进去,徐老师把上次写好的竞赛作文递过来:“写的很好,有几个语句上的小问题,去你们物理老师桌上先把作文打出来。”

季秋拿着作文走到桌前,上面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文档也打开着。

通读两遍之后,季秋开始打字。

因为家里没有电脑,虽然上过学校的打字培训班,但到底不熟练,季秋打字速度很慢。

徐老师没管她,坐在对面边备课边和十六班的英语老师聊天,前面季秋都没怎么注意听,直到听到路时予的名字。

像在课上被老师点名一样,明明不是说她,可最紧张的那个人却是她。

季秋心跳剧烈,心思完全不在打字上,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路时予家里的事。

十六班的英语何老师做PPT时,看到左下角跳出来的新闻框,随口说道:“路盛明就是路时予他爸吧?”

徐老师:“是啊。”

何老师啧啧道,“这两天新闻铺天盖地,国际富豪举办慈善晚宴,路盛明也在,红光满面左拥右抱,这哪像是去做慈善,分明就是去开party。”

虽然季秋不太懂这些,但也能从语气里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徐老师搭腔:“他和他老婆早就离婚了,他老婆家书香门第,他家里就是做生意的,门不当户不对,当时结婚家里差点闹掰。”

何老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徐老师:“咱们镇下面有个路家村,路盛明老家就在那,业都的前身就是盛明集团,做大了才分出去的。”

何老师恍然大悟。

徐老师道:“路家村挺有钱的,老一辈的家里每年都能拿到分红,路盛明发达以后回来过几次,村里的公共基础建设都是他投资兴建的。”

“不过,”徐老师叹了口气,“男人有钱就变坏,他其实当初也算是靠他老婆起家的,后来发达了外面彩旗飘飘,包二奶三奶的,家里那个哪里受得了,当年闹的也挺大,最后苦的还是孩子,还好路时予没长歪。”

何老师也跟着叹了口气。

季秋发现自己听了好久,内心深受震动,眼前突然跳出来一幅画面。

那天跑完步遇到路时予,他在没有开灯的教室里一支接一支抽烟,神情孤单萧索,让人看了很伤感。

可那会儿她因为羞怯和尴尬,没有注意到这些内在的异样感。

看到他抽烟,当时季秋还挺惊讶。

那个年代的孩子都很单纯,季秋也一样。

在她固有的思想中,抽烟和学坏没有区别。而路时予,他完全不像是那种不学好整天瞎混的男生。

原来,他的心里也有压抑,也有需要抚平的伤疤。

现在,季秋似乎能触碰到他内心深处的那部分柔软和敏感。

似乎,距离他近了一点点。

季秋心疼,也感同身受,很想安慰他,转念一想,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好笑,她用什么立场?他们连朋友都不是,就比陌生人多了一层“同学”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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