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国公府与赵国公府上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祖上都是过命的交情。近些年的往来不少,可是这婚事并未让李家欢喜起来,尤其是三房,不是李斌的呵斥声,便是李明霞的哭闹。老国公显然也从别处听到了具体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李明霞那丫头算计人,丢足了脸面。老国公向来是爱惜面子的,根本不顾老夫人的阻拦,让李明霞跪祠堂去。

赊香堂以及整个三房都在闹腾,这边显得二房这儿清闲寂静。自前些日子李明晦要走了解药之后,便不见他人影了,没想到这日他跟在了李明庭的身后一道来了。李明玉也不管李明庭是真知错还是假知错,她笑眯眯地望着瘦削了不少的李明庭道:“下回便是穿肠烂肺腑的无解之药了。你以为我将解药给你,是将你当兄弟了么?只是免了麻烦罢了。一滩烂泥,只会让人瞧不起。”

李明庭脾气大,哪里肯被人这么说?可被李明晦扯了扯袖子,蓦地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忙将那股愤怒给压了下去。他朝着李明玉作了一揖,道:“二姐姐,明庭以后会一心向学,再也不胡闹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再也不同那些人来往了。”前两日,婶母那边找了他,他也不是真的无药可救的笨,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婶母以及三姐姐都在怪他,要不是来找他,这场景根本不会被瞧见扩散出去。他回到院子中发了一通脾气,可婶母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派人来安慰他。想想李明晦说得也挺有道理,婶母不是他的阿娘,怎么可能掏心掏肺对待他。

李明玉懒洋洋地睨了李明庭一眼,漫不经心道:“但愿吧。”她摆了摆手将人送走了,不管是不是真心改过,那肥胖的身躯瞧上去也是颇为碍眼的。以貌取人不大好,但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对着李明庭兄弟,哪有对着清河来得自在?

榻上的李明玉翻了个身,思绪转到了萧来仪的身上,便有些刹不住了。忙碌了好一段时间,成果应当能够出来了。铺子要取个名,她原本觉得直接叫“明玉书铺”挺好的,哪里知晓萧来仪可劲儿反对,最后的结果是,她的名里取一个字,萧来仪封号里取一个字,叫“玉清书铺”。至于原来的那家,目前便依照旧制,先不管了。

匾额是萧来仪题的,装裱好之后直接送到了铺子里。到了五月中旬的时候,金帖也递入了府上,说什么要大大方方往来,可最后还是用的谢嘉言的名义。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了四个人的同行,李明玉忽然有些恼意,然而又不明白自己在恼什么,转瞬间便压了下去。

内堂。

谢嘉言托着下巴,已经从最开始的惊诧变得平静了,她是没想到,李明玉和清河公主两人竟然捣鼓出了这般有大用的东西。不过到了铺子开张的时候,她也莫名地增添了几分紧张,不由得开口道:“会有人过来么?前段时间,杜氏书铺已经笼络了不少士子的心呢。”虽然说作为噱头的《通义》是假的,但是铺子里其他书籍则是真的啊。

“抄本与刻本不一样,就算京中扬起吹捧抄本的风气,价格相差悬殊,大多人还是会选择便宜的那个。”崔微之应道。她望了萧来仪一眼,没有继续说。铺子里刻印的九经底本都是自国子监来,由数千儒生博士校订过的,也是科考依据的版本,光是这点,价值便不可衡量了。她在家中总是听父亲提起朝中的事情,推测当今对世袭的勋贵以及逐渐堕落的世家都有所不满,而最有利的方法便是自科考中选拔出自己中意的士子。然而过去读书走上科考的也大多勋贵的事情,那等出身庶族乃至于平民的也不过占了两三成,这等境况不得不说与书的价值有关。是二姐姐的主意,还是清河公主借着她如此施为?崔微之隐隐有些担忧。

东市的绸缎铺子因涉及贵人家事,在酒楼茶馆中传了不久,现在这绸缎铺子开门了,而且摇身一变成为新的一家书铺,岂会不引得旁人好奇?兴许贵人府上的仆役不会止步,但是自诩士人的,哪有见了书铺不入之理?前堂热闹了起来,掌柜在那儿张罗,而后堂坐着的李明玉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她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道:“前些时候我给楚娘子送了一套刻本,她会代为宣扬一番的。”南曲简直是士子的温柔乡,多得是文人墨客在那处吟风弄月,追赶潮流的。

萧来仪一句话都没说,直到此刻才倏然抬起头来,望着李明玉,疑惑道:“楚娘子?”京中哪家与国公府往来的姑娘姓楚?她怎么不知道?

谢嘉言没注意萧来仪那倏然发冷的视线,笑道:“是南曲的楚润娘吗?若是有她帮忙,的确就容易多了。毕竟那——”谢嘉言话音倏然一顿,她转头望着崔微之,不解道,“微娘,你干嘛扯我袖子?”

崔微之扶额叹了一口气,她这眼色使给呆子看,有用么?“我和嘉言出去瞧瞧,铺子里有哪些书,我们还不知道呢。”说着,也不管谢嘉言迷惑的神情,拉着她就往外走。等到她们两个人身影消失,青帘垂落了下来,萧来仪的面色算是彻底地沉了下去,她双眸一瞬不移地凝视着李明玉,仿佛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便要她好看!

李明玉低头喝茶。其实她想说这事儿犯不着生气的,自己与谁往来与她关系不大,可话才上涌便被她压了下去。要是说出来,三娘肯定要气煞,到时候头疼的可能还是自己。师父说得不错,在美人跟前要三缄其口,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惹来烦恼。她轻咳了一声,放下了茶盏,避开了萧来仪的视线,应道:“是青襄去的。”

萧来仪盯着李明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便算是李明玉自己过去的,她也不能真的质问她。良久之后,她抿了抿唇道:“我不能不讲道理,只是仍旧有些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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