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黎簌他们这种,被叫起来,慌乱翻教材也找不对答案的学渣,明显不是一个水平。

可是“凶手”这个词,太严重了。

黎簌长大之后,生活里最近的一次打架,还是高一时候赵兴旺和人在篮球场的冲突,学校给了两方人员处分。

也就是鼻青脸肿的程度,远不会见血。

她端着那盘麻团,在门口愣了半天。

“哎呦?怎么还没送过去?”

黎建国拿了新炸出锅的麻团从厨房出来,看见黎簌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她是和靳睿还在闹别扭,不肯去。

老人拉着她到餐桌边坐下,笑着:“靳睿走的时候,不是哭了半个多月么,现在回来了,怎么不搭理人家了?来,先吃麻团,热的好吃。”

黎簌拿纸垫着捏起一个麻团,闷闷咬了一口:“姥爷,我总觉得,靳睿变了很多......”

黎建国坐下来,苍老的手拍了拍黎簌的肩,语气叹息:“变是肯定会变的,毕竟这么些年啊,他家里肯定是不太平的......”

靳睿搬走那天,黎簌记忆很深。

但她那时候太小,只留意到朋友搬走这一件事。

那一年爸爸妈妈还没离婚,腊八节的前一天,爸爸那边远方亲戚家的表妹一家过来泠城,借住到家里。

大人们喝酒搓麻将,晚上闹到很晚,黎簌被那个姑姑家的小妹妹抢走了遥控器,气得听着麻将声,半宿没睡着。

可能那天就注定不会是开心的一天。

腊八节她睡到中午才起床,她发现那个妹妹穿了她过年新买的衣服,本来就十分不开心,打算出门去找靳睿吐槽,但姥爷拦住了她。

姥爷说,簌簌啊,靳睿一家搬走了,搬去南方做生意去了。

黎簌只顾着悲伤,没留意到街坊邻居对靳睿一家的议论。

那些流言蜚语在黎建国的刻意保护下,并没有侵蚀到黎簌的天真。

黎簌只记得,爸爸家那位远方姑姑,和偷穿她衣服的讨厌妹妹不知道在借住她家里时说了什么八卦,被一向好脾气的姥爷大声呵斥过。

后来那位远方姑姑闹着要走,爸爸妈妈去汽车站送他们,留下姥爷在家。

那天黎簌也很想靳睿,哭了很久,后来睡着了。

她醒时,发现姥爷坐在窗边,对着一窗户的冰花轻轻叹气。

老人家看上去心情并不好,但还是帮黎簌擦掉眼角干掉的泪痕,说了一句她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说,我们簌簌长大,不要变成那样的大人。

麻团凉了,沾满芝麻的金黄表面塌陷下去,变得皮软。

黎建国把黎簌小时候并不知道的内情,慢慢讲给她听。

“他们说,靳家的司机和你小羽阿姨有不正当的关系。事情闹得很大,算是丑闻了,当天一家人都搬去南方去了。那边啊,是靳睿奶奶的家,我就想,小羽这孩子,日子恐怕不好过,但没想到......”

黎簌激动得拍着桌子站起来,凭借童年记忆,誓死捍卫她心中最温柔的阿姨:“不可能!小羽阿姨绝不是那样的人!”

那些闲言碎语都已经被黎建国隐去,但黎簌还是不能释怀,急得恨不能穿越回去,和大家说个明白。

可这种心情......

也许小时候的靳睿,比她强烈百万倍。

黎簌临出门前,黎建国手里拎了个小袋子,问黎簌:“姥爷想让你给靳睿带几个麻团去学校,你看......”

“给我吧。”

人心太坏了。

已经有那么多人对他坏了,她也暂时允许,姥爷对他的偏爱。

不过姥爷也不止偏爱靳睿,他帮黎簌戴好围巾,说:“昨天没等到妈妈电话难过了吧?你妈妈也是,下次打电话回来,姥爷说说她。”

“姥爷最好了。”

黎簌到教室时,靳睿早已经坐在教室里。

3班还是那么吵闹,这个早晨在电话里被一个女人发疯一般称为“凶手”的人,这个腰上有伤、会抽烟喝酒的人,此刻就坐在晨光里,阖眼仰靠在椅背上。

课桌下面放不下他的长腿,一条腿霸道地占据了过道的空间。

鞋子白净,校服整洁。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咳嗽过,喉结处长着小痣的位置,又被他揪红了。

他有一张干净好看到让人嫉妒的面容,眉心却也有16岁的黎簌看不懂的紧蹙。

也许是早晨那通电话的原因,摊开在桌面上的试卷只写了几道,一张被捏断成两半的电话卡,静静躺在试卷上。

即使闭着眼,也有戾气萦绕。

黎簌对靳睿有很复杂的感情。

对他生气、对他失望,却也对他隐忧不解、好奇恐惧。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麻团放在靳睿桌上。

感觉到动静,靳睿瞬间睁开眼睛,黎簌突然感觉到狂风骤雨前乌云压顶的压迫感,她迅速收回手,撇开视线:“我姥爷让我给你的。”

靳睿垂下眼睑,看着塑料袋里油乎乎的几个麻团。

小姑娘一定是口是心非不愿意代劳拿过来,也没精心保存,几个麻团变形地挤在一起,甚至有一只露出了红豆馅。

他盯着袋子里的东西,情绪慢慢平复。

最后平静开口:“帮我谢谢你姥爷。”

没指望这个喝了牛奶都要还给他钱的姑娘回答,但旁边的人拿着课本装模作样,隔了几秒,才别别扭扭回他一句:“哦。”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