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知百夸张了些,闻一知十总是差不离的。
秦烨思考了一下,夸赞道:“殿下若照此修习,慢则一两年,快则数月,轻功一道必有所成。”
“可是……”秦烨心头不期然的闪过刚刚眼前人豪气干云的那句话,疑惑道;“殿下贵为太子,出入护卫三千,为何突然起了兴致要练步法,又怎么会需要在臣手里跑过十个呼吸?”
本来只是想拿个天下第一来做参照物的谢恒:“……”
谢恒抬头望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未虑胜先虑败,已经在考虑日后叛军兵临城下怎么撤退的问题,只得在用休憩的座位上坐下,轻咳一声开始瞎扯。
“说出来定国公可能不信,孤昨日晚上做了一个梦。”
“孤梦见红日坠落异敌入侵,东宫部署皆战死,孤在崎岖坑洼的山路上跑,身后有人追来,孤摔倒在地,回头一望,”谢恒望天望地望顾明昭,就是不看身边也坐下来了的人;“提着剑追着来的人,长得有点像定国公。”
谢恒‘歉然’道:“孤不是信这些,只是今日晨起后有些心悸,这才……”
秦烨本来没想问,这会有了话头还是问出来了,不曾想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望着谢恒精致眉眼上几乎藏不住的狡黠笑意,又想起不久前这人指着‘婚书’非要说是‘拜帖’,还顺势把他当文盲处理的时候。
秦烨知道这人没说实话,却也意外的没什么火气,他想了一下,居然道:“臣永远不会对殿下刀剑相向,自然也不会提着剑追着殿下跑。”
他说的是真心话。
从他打下南周二州扬名天下,回京诉职后爵封国公,家里老头子再也不敢对他横眉竖目提着鞭子就抽的时候开始,秦烨觉得,自己想要的就只剩下天下太平而已了。
倒不是秦烨故步自封,不足而立就失了心气,心甘情愿的顶着昔日功劳荣养一世。
相反,像他这样年少成名能征善战的少年将军,有几个不想辅佐雄主建一世功业,在史卷丹书下留下厚重一笔?
可惠帝为人优柔寡断好弄权谋,在伐周一事上几番反复,若非当年天时地利皆备、朝中又有先太子死撑,秦烨连打南周二州的机会都没有。
从当年局势大好时惠帝却数道圣旨勒令撤军起,秦烨就清楚,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没什么可能建下灭国之功了。
他只能安安稳稳的守着南疆边境,或许连南疆都呆不住,只能在棠京顶着国公的名头混吃等死一辈子。
至于宫里行事绵软性格怯懦的太子、脾性暴躁动则杀人的晋王,秦烨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皇帝年轻时还上过疆场收拾过权臣,如今也是这幅模样了,这两位自幼养在深宫的皇子能干什么?
只要小太子安安稳稳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做些什么自掘坟墓祸乱天下的事,秦烨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提着剑追着谢恒跑。
不被他抱什么希望的太子听了他那句保证,却没当回事,悠悠的道:“那可不一定。”
谢恒望着秦烨在夕阳下潇洒笔直的身形,继续瞎扯:“上一次在府里,定国公看孤的眼神,与昨日梦里就挺像。”
那能一样吗?
你是忘了那次你在我府里干了什么事情吗?
秦烨气的牙痒,却又觉得谢恒说得对。
也是,这位和传闻中实在太不一样了。
行事天马行空,瞎话张口就来,储君面皮是不要的,太子风度是没有的。
他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殿下若是再像那日在臣府中那样行事,是真不一定。”
两人又坐了一会,秦烨直待到宫门临下钥之前才走,谢恒起身送了几步,回身扶了一把已经身娇腿软的顾明昭,两人上了辇车,一路往明德殿的方向去。
顾明昭已然完全没了初见时英俊潇洒阴翳内敛的模样,望着秦烨远走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气。
谢恒忍着没把之前秦烨说他误人子弟的事情说出去,只安抚道:“你平素确是荒废了武艺,偶尔练练也好。”
顾明昭继续盯着秦烨走的方向,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道:“殿下,您觉得晋王府上流言的事,会不会是定国公做的?”
晋王府的谣言传的满京城都是,东宫自然也接了报,作为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谢恒比晋王还要关心此事是何人主使,却始终查到人。
饶是如此,听顾明昭提及此事,谢恒却是下意识的摇头道:“京中有这等本事的的确就那几位,可定国公如此正经持重的人,怎么会去传晋王断袖的流言?还传的如此绘声绘色?”
顾明昭扭头,望着谢恒气定神闲、干净清爽的模样,指了指自己一身狼狈,道:“您真的觉得他……很正经?”
哪个正经的人会为了和太子说私房话,就捏造他哥宁国公写信的事来让他顾明昭绑着沙袋跑圈?
他边跑边看得真真的,秦烨借着指点步法的由头对他家太子殿下上下其手,两人彼此说话时脸上都噙着笑,简直亲密无间。
谢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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