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郡主睁大了眼,凝眉道:“你是说?”

淮王斜倚在椅背上,难得显露出一二少年时的促狭:“太子至孝,连着守了近六年孝,房中干净的连只苍蝇都没有。如今孝期已过,也不知解禁了没有。”

“烨儿平素就心高气傲……”淮王笑得简直狡黠;“让他撞见或是听闻一次,就算真有这心念,也熄下去了。”

明宣郡主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从兄长这里取到这样的主意。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不错?

——

东宫,明德殿。

太医院的医官往来进出,苦涩的药味弥漫四处,殿内烛火熄了大半,在夕阳下明灭不定,更显得气氛冷凝。

谢恒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子骨。

那日定国公府中一场绵绵秋雨,太子轻衣缓带、衣袖飘飘,拉着崇襄侯的二公子在雨中漫步,从家国天下谈到边疆防务,从春耕秋收谈到风花雪月,忽悠的年轻的文二公子一愣一愣的。

连一直亦步亦趋跟在谢恒身后的谢之遥也愣住了。

谢之遥为救父亲不惜低声下气四处求人,实则他自负才高且胸有壮志,哪里又看得起京中这些尸位素餐的高官显爵?

昔年读书时偶尔神游天外,也未尝不曾想过,太子懦弱晋王残暴,皆非贤明之主,若有机会,大齐帝位何妨由他来坐?

可怜身负雄心壮志却未曾接触多少朝务的少年谢之遥,在听了谢恒一番入情入理鞭辟近里的齐朝当前局势分析后,沦陷的比后来被忽悠得五迷三道只差没有纳头便拜的文疏还要快……

谢恒搞定了文疏,对于自己来一趟就撬走了某国公的相亲对象难得的涌现出了一点愧疚之情,也没再回去见秦烨,留了两句话就悄悄偷溜出了府。

岂料原主这身子骨属实不怎么强健,淋了一场秋雨罢了,竟然回来就觉得头晕发冷,没两个时辰,明德殿的宫人就一迭声去叫太医了。

谢恒却不相信自己真的被一场小雨给撂倒了,他嫌身上裹得厚厚的被子笨重,自己掀了一床,抓住闻讯从宫外“带病”赶来的顾明昭,强打精神的交代。

“庐山郡王府里的那个西席先生,说是有个秀才的功名,却得罪了户籍当地的学政,以致考不中举人。你让人去打一声招呼,把此事了结了,再把人挪到崇文阁来……”

“谢之遥家那个落魄的亲戚,叫汪素的,让他去天工坊……”

“他家那个马夫的儿子许涟嘉,先让他去棠京军营里历练两年,若是真的得用,就挪去北疆你兄长手下……”

“还有那个崇襄侯府嫡次子文疏,叫他来东宫任职,走荫封的路子……”

顾明昭听得眼睛发直。

他望向躺在床上嘴唇不断开合的谢恒。

太子肤色比寻常时更加苍白,眉目舒朗俊美,因在病重,举手投足间难免有些病弱,可眸光熠熠气度沉凝,手心的温度也尚属正常,应当不是烧坏了脑子。

许久,顾明昭艰难开口:“殿下,您昨日不是去的是定国公府?怎么变成……”定点扶贫去了?

谢恒不怎么在意的道:“偶然间遇见了,交谈了两句,觉得人还不错。”

……

所以……您是怎么在定国公府遇见庐山郡王府的西席先生、马夫的儿子、落魄亲戚的?

这是庐山郡王下狱了,这家人组团去定国公府打秋风去了?

顾明昭还要说两句,就有宫娥来报,言道郭神医求见。

谢恒眼神微冷,目光扫向一旁侍立的云昼,皱眉道:“孤不是说过,这等小病无需劳动郭老吗?你又费这功夫作甚?”

云昼被他一句话唬得跪下来,委屈道:“奴才没吩咐人去请郭老,真的没!”

他说的情真意切不似作伪,谢恒就收回了目光,与顾明昭对视一眼,目光微沉。

郭神医一向只照顾太子的身体,最多也就是这些时日得了命令去看顾秦烨,平日里诸事不理。

难道是秦烨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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