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进监狱的时候,我跟江笛拿出五十块钱,到楼下周大爷的卤肉摊子上买了一大盆卤菜,在超市买了两瓶可乐,又端上凉粉铺子去吃。
“小鬼头,”老板娘刚洗头,梳着头过来,眼神同情:“你们以后咋办?没人管了,可怜巴巴的。”
我和江笛对视一眼,偷偷乐。
江笛小声说:“没事,我找了个家教,能养活你。”
她从小成绩就好的不得了,初中起就会挣外快,街坊四邻有孩子的都被她拜访过,她只收小学生,一个人一天二十,给他们辅导作业,顺便讲一些小学课本知识。
家长们乐得轻松,又便宜,她又是个“名师”——全年级第一。
何况她还拐来个免费师资,她同桌邵曦,全年级第二。
她一个暑假能招十几个学生,两个月也能攒下不少钱,但这笔钱总是会被爸拿走,如果藏起来没有被他找到,他就会拿刀子往我身上划,逼得江笛一边大哭一边把钱拿出来。
有时能侥幸剩下一点点,也大多贴补了我,给我交书本费,给我买衣服鞋子。我不是妈的孩子,妈也懒得给我操心这些,她也没钱。
妈走得很突然,小摊车被一辆逆行的宝马撞飞了,对方很积极赔偿,钱被爸挥霍一空,我和江笛来不及悲伤,就被出去豪赌的爸爸锁在家里三天,家里水费欠了两个月,水也停了,我和江笛差点饿死。
妈的骨灰盒爸都没买,随便拿个泡菜坛子装了,埋到了老江家那块祖传坟地里。没过半年,那个赌博窝点被捣了,爸被抓了。
这太让人高兴了,我俩再也不用担心藏在家里的钱被人偷了,也不用担心哪天半夜被人从床上拖起来暴打了。
江笛终于能安安心心读书了,我不是读书的料子,那天放学下河去摸鱼,起来的时候看到岸边站了个穿背心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我的眼睛直冒光,吓得我一猛子扎进水里,潜泳了一大截跑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来寻摸体育苗子的教练。
江笛马上要高考,我则被县里来的老师选中,去练游泳。
给补贴,不用教学费,包吃包住。
我马上答应了。
我不想江笛一边备战高考还要抽空去糊烟盒挣那点外快,就为了给我准备下学期的学费。她那个同桌常常接济她,但她不常要,实在推脱不了,又舍不得吃,一瓶牛奶都要捂在胸口,带到小学来给我。
我不怕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训练,虽然要和江笛分开,但十岁的我已经想要做能够保护江笛的英雄了。
江笛担心坏了,她嘴上什么也不说,但专门请了一天假,砸了我们俩攒了两年的金猪,全掏出来给我买了新的泳衣泳帽泳镜,她怕别人看不起我,什么都给我买新的,回来又收拾了一晚上,还专门做了个小小的蛋糕。
谁的生日也不是,但我们俩对蜡烛许了愿。
我希望江笛高考顺利,考上她喜欢的那个建在海边的大学。
江笛希望我的教练脾气好,不打人。
她半夜睡不着,无声地流眼泪,我转身摸到她的枕头湿漉漉的,便钻到她怀里,伸手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我咬着牙没哭:“姐,我会好好学的,以后我拿奖回来,给你买文晓玲那种羽绒服穿,让她再也不能来你跟前臭美。”
文晓玲就是凉粉铺子老板娘的女儿,仗着有爸妈疼,臭屁得很。
她被我逗笑了。
“到了就借教练的手机给姐姐打电话,每天都打一个,知道吗,训练别那么刻苦,你还小呢,自己照顾好自己,缺什么都和姐姐说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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