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前二十年的人生中,鲜有犹豫不决的太子殿下现下只觉得有些茫然,他尝试着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触碰了自己的眼睛。
——硬的,带着温热。
他并没感觉到任何疼痛,只觉得手下的触感真实得让他觉得动容。
伏空青犹豫了几秒,还在思考是否还要继续的时候,只感觉另一边的女孩子好像动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来不及多想,便快速地把自己轻轻握住对方头发的手收了回来。
就在下一秒,另一边的荣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都快睡懵了,这时候站起来太快,一时间只觉得眼前都有些发黑,小姑娘眼疾手快地拉住旁边的柜子把自己支撑了起来。
拉住柜子的时候,她无可避免地发出了一些响动,一下子有些紧张地转头看向了床上那边的伏空青。
许是昨晚吃了退烧药,此时的青年面容看上去极为疲惫,呼吸均匀,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荣简无可避免地长舒了一口气,她一侧头,就看到房间内的铜镜照着自己。
徐荣简那长相都不能只说是小家碧玉,那简直就是人间富贵花,但是因为她昨晚起夜得太过匆忙,头发都没梳理过,此时在朦胧的铜镜里,看上去像个疯姑娘。
荣简赶紧扒拉了两下头发,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青年,确定他还醒过来之后,这才逃也一样地离开了房内。
她冲出房门后,看着蒙蒙亮的天色,才发现现下约是四更天,她院里安安静静的,连最早起床的厨子都还在睡觉。
荣简窝到自己的被窝里,在大床上翻滚了几下,终于觉得拘着一晚睡着了的身子得到了解放。
小姑娘最后躺平,大睁着眼睛看自己雪白色的帐顶,本身还想再想想昨晚遇到的一切,但不曾想到,她只是闭眼回忆一下的功夫,一下子就又睡着了。
这一回笼觉,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太阳都要晒屁股的时间里。
荣简一起来,外面的梨花便进来给她梳头整理衣服,小姑娘还没清醒,眯着眼半晌才道:
“怎么不叫我?”
梨花在那边梳头,这时候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小姐您早上可睡得香啊,连老爷来了都不知道,老爷本来看你还在睡,都要发火了,不曾想到,被那厢的公子拦住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据老爷身边的小李子说啊,那位公子,是老爷故交的后人,身份尊贵着呢,现下,就咱们院里几个知道了,小李子说,谁都不许走漏了消息,要不然打我们板子!”
荣简听到这里,也清醒了半晌,终于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灵巧为自己编辫子的手,忍不住叮嘱道:
“就和小李子说得一样,千万千万别走漏了这消息。”
——要不然,那可不是打板子,估计是要杀头的。
荣简舔了舔嘴唇,那方梨花却叫起来:
“哎呀,小姐这脖子上怎么多了条血印子?”
荣简照着眼前的铜镜,慢慢抬头,果然看到脖子上那条似有若无的血印子。
她轻碰了一下,还有些疼,但是已经结疤了。
半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声响起:
“昨晚上,起夜的时候,被猫挠的。”
荣简现下对伏空青的感觉极为得复杂。
她一会儿在思考,那个书里杀伐果断后期黑化的纸片人到底定是被伏空青藏在了哪里,一边又觉得昨晚上那个在睡梦里会喊疼,眼角发红,却落不下泪来的青年太过得真实。
他其实……
也只有二十岁。
要是放在现代,他还在读大二呢。
但是就因为生在古代,他作为太子,从小生活在利益的漩涡之中,也曾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可是不被一直尊敬的父皇信任,又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眼前,还被下药送到倌楼侮辱,甚至现下还要感激一个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的吕小侯爷。
惨,着实太惨了。
荣简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她握紧了自己心口那处的兵符,最终还是决定,要找自己的便宜爹谈谈。
“父亲。”
荣简在书房外终于找到了徐丞相,对方行色匆匆,看着她,叹了口气,便屏退了左右:“又给我惹了什么事?”
他边说边示意荣简跟着她往前走,荣简赶紧小碎步跟上了徐丞相,倒豆子一般地把自己刚想好的一通说辞搬了出来:
“女儿只是觉得,昨日父亲的做法不妥,兵符之事,吕小侯爷显然是在试探,但这兵符不可能是假的,至少短时间内,吕小侯爷应与我们站在一边,我们徐家又不是想跨过皇帝老子他们造反,拿着这兵符本就没有意义,而我们把兵符交给殿下,也是表示我们愿意站在殿下这边,而至于,他是个昏君还是个明君,还要后世来定夺……”
“慎言!”
她有心不想让丞相打断自己的话,越说越快,紧接着便看到徐丞相的整张脸被急得慢慢红了起来,终于大喝一声,像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整个人颤抖着,转向了另一边的书房。
荣简不明所以地闭了嘴,也顺着他的方向转了头,这才看到,书房的门,从内被轻轻推开。
一身月色绸缎的伏空青站在那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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