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何贵妃看在兄弟面上尚肯敷衍,但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便只淡淡道:“本宫近来在服调理身子的药,太医嘱咐过不宜饮酒。”
窦氏的笑容不免僵在脸上,莫非连贵妃娘娘也被何妙瑛拉拢去了?瞧她们言谈甚欢,自己倒像个外人,格格不入。
还是想努力一把,“那,以茶代酒也行。”
何妙瑛那头就不指望了,上头请她回家喝茶都挑出一大堆刺,窦氏实在不想自取其辱。
见她高高举着酒杯,何贵妃心想这人真不会看气氛——哥哥的眼光也忒差了,娶进门的媳妇一个不如一个,生的孩子也是,何妙瑛进东宫之后还算涨了些见识,那个小的更加畏畏缩缩,没一点上得了台面的。
殊不知何妙容只是怕面对何苗罢了——生怕她将假镯子的事抖搂出来。
其实何苗才懒得理会呢,何妙容但凡机灵点儿,就该去当铺大闹一场,把抵押的东西要回来,可她碍于面子宁愿吃亏隐瞒,也活该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潦草抿了半口茶,何贵妃厌烦地送走那对母女,这才扭头向何苗道:“讨人厌的一家子!真难为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妙瑛,往后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对姑母倾诉,姑母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完便亲热去拉何苗的手,仿佛忽然间有了同仇敌忾的目标。
何苗微微一笑,“往常姑母并非不知我委屈,何以今日才有空体恤呢?”
没想到她这样不留情面,何贵妃的笑意戛然而止,好在那糕点已吃了大半,甜汤也喝得一滴不剩——她大可以放心了。
又看了半晌昏昏欲睡的歌舞,何苗作势起身,“姑母,我有点不舒坦,方便去您宫中么?”
喝那么些汤饮,不尿急才怪。
设宴的地方距离毓秀宫最近,何贵妃自然责无旁贷,不过她也怕沾是非,便只道:“我让姜嬷嬷引你过去。”
何苗点头,转身时,不小心将一盘红烧醋鱼打翻,赤色的酱汁淋淋漓漓洒了满地,有不少还溅在何贵妃鲜明洁净的裙摆上。
简直满目狼藉。
何苗仓皇道:“这可怎生是好?娘娘,我还是陪您进屋更衣吧。”
何贵妃亦无可奈何,总不能以这副模样面圣,只得先潦草擦了擦,又让宫人们在前头遮挡着,回宫另换一身装束。
心里也有点疑心侄女是故意,但,彼此皆是女子,又是众目睽睽下,想来她也做不出手脚来——再说,她月份未足,胎气未稳,怎么想都不该轻举妄动。
何苗则忙里偷闲,让桥香去太子那席递个口信,如不出意料,今日就该是事成之时,韩太医那边也该提前预备着。
何贵妃哪想到这波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见她连小解都不忘幽期密约,只觉分外无语:这两人好歹也完婚了将近半年,怎的还跟情窦初开一样分不开?
一行人齐齐来到毓秀宫,何苗且不忙着放水,体贴地道:“娘娘,您喜欢哪件?我帮您挑吧。”
何贵妃自以为看穿她的图谋,却原来不过为沾点小便宜,暗道虚惊一场,于是重新展露笑颜,“那件荔枝红的贡缎便很不错,我柜里还有一匹,你喜欢,便拿去。”
警铃放下,便任由侄女帮自己宽衣,连一众小丫头子偷摸到外头喝茶也不管了。
何苗望着殿外,彼时已是夜幕沉沉,满月却还未升起,稀薄的光线正好形成一个死角。
此时不演,更待何时?在为何贵妃系上最后一根腰带后,何苗蓦地按着腹部,面露痛苦之色,“娘娘,不知怎的,我肚子好疼……”
一缕细细的血线从裙中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小腿上,开出触目惊心的花——那是她早就准备的鸡血。
何贵妃脑中纷乱如麻,她只是让人将那糕点中的枣泥换成山楂,又在甜羹中加了些龙眼——山楂活血,龙眼则易使胎热见红。
但,毕竟是食而非毒,何以会发作得如此之快?
何贵妃都怀疑自己无形中成了毒术大师。
不管是不是这缘故,何贵妃都不能让侄女在自己宫里出事,正要设法命人将她带走,外头语声嘈杂,原是傅皇后得到消息,已向这边过来。
何苗当然不肯错过时机,趁势抓住何贵妃的衣角,又在地上来了个驴打滚,随即两眼一翻,四脚朝天,瘫在姑妈脚边不动了。
何贵妃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丫头莫非是故意碰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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