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片刻,谢颖还是踏出了第一步。

果然,一进去,里面既有成列的侍卫在训练,也有松散地在自己锻炼的。初春,个个穿着单衣,人高马大,挥汗如雨,那热气蒸腾的让谢颖有种校场已进入初夏的错觉。

她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男人,十分惊惶和不适,下意识四处寻找燕慕山。

终于,在不远处的角落,她看见燕慕山正在和一个壮实的侍卫赤手空拳地对打。

谢颖找到了组织一样地小跑过去,在时不时投向她的诧异目光中,站到了燕慕山不远处,观察他比试。

这二人的体型,有悬殊。这是谢颖的第一印象。

谢颖第一次见到燕慕山,没有判断出他是“拳脚”老师,就是因为,他的身材其实并不高大,而且看上去有些瘦。

而场上他的对手,却是满身腱子肉,整个人看上去就充满压迫感。

此刻,燕慕山和对手正相持不下,甚至好像被对手隐隐压制着。

但谢颖仔细观察了半天,却发现了一些不对——

“腱子肉”拳脚功底扎实,攻势凶猛,身体优势极大,可是每一拳击打到燕慕山身上时,都能被他提前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

不,不能说是角度诡异,应该说是极高的身体控制力,加上“预判”!

而偶然有一拳攻击向燕慕山的命门、不及躲避时,燕慕山的手都能在瞬间以独特的角度击打“腱子肉”的经脉某处,把他的力道彻底化开。

看似他一直被动承受攻击,可是“腱子肉”使劲了一身力气,却并没有讨到一点好!

甚至,因为体力消耗过大,他已经呈现出一丝疲态。而燕慕山,却还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谢颖虽然不懂,但是直觉告诉她,燕慕山赢定了。

果然,数十个回合下去,“腱子肉”一时不防,被燕慕山击中了身体某穴位,僵直抽筋了一瞬。就是这一瞬,他被燕慕山击倒在地。

谢颖情不自禁鼓掌。燕慕山望向她,淡淡的,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出乎谢颖意料,“腱子肉”爬起来后,并没有像江湖画本上讲的那样,佩服地五体投地,要和燕慕山称兄道弟,而是拍拍身上的尘土,恼怒道:

“西北边营来的乡巴佬,你没有武德!尽出阴招!”

这破嗓子一吼,周围顿时围过来一圈侍卫,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逼视着燕慕山和谢颖二人。

谢颖第一次感到如此紧张,微微往燕慕山身后挪了一步。

只听得燕慕山语气淡淡:“只要能在战场上光明杀敌,就没有阴招阳招之分。死了,再去和敌人争辩是不是阴招吧。”

这一句话既傲慢又实事求是,却准确地戳中了宫里侍卫的痛点——

他们确实是家境优渥,比边军有地位,但是,他们确实从未上过战场杀敌。

于是他们沸腾了。

“来和你老子比一比啊!西北盖老!”

“叫他看看宫里侍卫的本事!”

“把他们赶出去!”

“……”

谢颖手足无措地站在这些健壮又脆弱的男人中央,觉得真是好荒谬。

一场好好的比试,不过是燕慕山技高一筹,多会一些点穴的功夫,因此获胜,怎么就演变成了一场集体性的讨伐?

这些男人,真的不会羞赧吗?

“你们住口!”

谢颖鼓起勇气突然出声。

兴许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敢开口说话,喧哗声竟然真的寂了寂。

“你们这样,试图以唾沫星子‘取胜’,就是阳招了吗?你们要求公平,那么这人如此健壮,又为何挑我师父对打?就算胜了,不会觉得羞愧吗?”

人群中爆发出欢快的大笑,不知道谁说:

“这是哪来的小娘皮,细胳膊细腿,被谁不小心压折了都不知道。”

还有人说:

“还师父?小姑娘家家的,乖乖回绣房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儿。”

谢颖愤怒难言,突然有些怀念当初浣溪苑的房存山。

不管有再多的偏见、阴暗,房存山至少是读书人,谢颖可以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毅力,驳倒他。

可是眼下,她悲哀地发现,这些人不讲道理。而且,她完全打不过这么多人。

她的目光突然瞥见了人群外站着的一个男孩。

约摸九、十岁,身量很高,而且比同龄人壮实,像头小牛犊。此刻,他正好奇地站在人群外看热闹。

谢颖果断地指向他,冷冷道:

“三个月。”

喧哗声又是一寂。

有人窃窃私语:

“那是护军校的大儿子。”

“什么三个月,这小娘皮发什么疯?”

“……”

“三个月,”谢颖冷冷地说,“我会打败他。”

一片哗然,随即是一阵哄笑。

谢颖却丝毫不以为意,补充道:

“三个月后,我要和他在这里比试,不限招式,不要和我说什么阴招不阴招。如果他赢了,我和老师乖乖退出校场,再也不来。若是我赢了,从那以后我们在校场,任何人不得干扰!而且,”谢颖指着那个“腱子肉”,“你,要和我师父道歉。”

在逐渐升腾的喧哗怒骂声中,男孩被让出一条道,他缓缓走到谢颖面前,摇摇头:

“我不和你打。我不欺负女孩子。你会受伤的。”

谢颖轻蔑一笑,故意激将:

“宫中侍卫之子,只怕也是上不了战场的绣花枕头,连我一个女孩子也打不过。”

男孩子却稳稳当当,丝毫没有被她激怒,只是摇头。

可是,他稳当,他身边那些如疯牛的叔叔们却不稳当,他们叫嚣:

“我们答应了!三个月!你们要是输了,就跪着爬出校场!”

谢颖冷笑着接受了。

“你们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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