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飞镜这边,待她自己走进这园中,理智重回心中,于是又暗自懊悔方才过于直白外放,不该因为一时意气同孙曦起争执。
想的越多,心里反而愈发不安。
其实恭颐族姬对于今晚的宴席也是暗怀心思,她虽有意拿程晴颜来作伐子堵住长安城内的悠悠之口,自然不肯全心待她,可却又不愿让人猜中她态度究竟如何,更不愿让旁人当真以为她是选定了程晴颜作孙家的六少奶奶。
是而整个晚宴只当是家宴,席间并未过分计较规定体统,除开男儿家的在池水对岸另开几处席面,各家女儿皆是混坐,气氛倒也比旁的宴席更为轻松融洽一些。
因在门口耽搁了些时辰,飞镜进来时并不算早。
许多长安城内的女儿家们早已和相熟的密友们一处落座。一见飞镜经过,原本热闹的人群顷刻安静下来。然而此刻的寂静是令人困窘而局促的,飞镜本就因方才出言不逊的事而暗自苛责,如今入此境地也只能强忍着,强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任由那些环佩叮当的贵女们对自己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最后再用一副怜悯又自矜的笑容来望着她,眉宇间的胸有成竹仿若她们自小与她田飞镜一同长大一般。
眼看着就要走到席未,然而飞镜仍旧未曾找到合适的位置。
女子大多过分依赖气味,有时既不用眼神更不必言语,只是走过身旁,便可知道那人是否欢迎自己。飞镜踌躇着,正纠结是否要硬着头皮屏蔽身边浓郁的鄙夷气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感觉右手袖子紧了紧。
她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慌忙扭头,却没想到一下撞上一双和善的双眸。
“妹妹是哪家的?若是一人不如坐下,咱们两个落单之人也可在一处说说话。”
飞镜刚被程晴颜摆了一道,即使此人率先表露和善,可她仍不敢全然信任,仍是有些诚惶诚恐,左右摇摆。
而旁边有人率先接了话,“周姐姐,您今儿一个人来的?我们这儿也有空,不嫌弃便来跟咱们做。有些人面子上看不出来,但到底跟咱们不一样,还是咱们这些一处长大的姐姐妹妹知根知底。”
话音未落,身边就有女子轻笑附和,“周姐姐宽和,这在长安是出了名的。这进来都好半日,偏她一个在周姐姐身边晃来晃去的,生怕旁人看不着她似的。”
这又插.进第三位来,“这有什么啊,田小姐可是有定力的人,即便惹得主母不快,也能顶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脸不红心不跳地同人攀亲戚呢。这些算得了什么?”
众人又是笑,然而那被唤作“周姐姐”的女子却不接话,兀自拉着仓皇的飞镜在一旁坐下,温和回道,“我便不过去了,王妹妹长了如此一张巧嘴,到哪儿哪都是热热闹闹的。又是咱们长安城内的百事通,这长安城内能有什么事儿是你不知道的,我还何必多此一举凑上去呢。”
那女子虽是笑着,可言语却也有揶揄,笑着就骂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终日东家长李家短的。那“王妹妹”当即红了脸,席上少女们亦是皆闭了嘴,看起来那女子在众人中间十分体面。即便席上有人面露不善,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飞镜也安下心来,乖乖在她身旁坐下。
见她坐下,那女子还悄悄在桌案下捏了捏她的手。然而飞镜却是笑不出来,这场闹剧看着虽是她得了那周姓女子的庇护,可方才那巧笑倩兮的三人言语讥讽之时,周围其他众人皆是围观,即便是无人开口,可飞镜仍旧是如坐针毡。
“你便是传闻中的田小姐?”
忽然耳边传来女子温和的声线,便是方才替她解围的那位。当然,此刻也只怕只有她这一位愿同她交谈了。
飞镜神色复杂地笑了,还能是什么传闻,左不过是那些不入耳的下流消息罢了。也就面前这位能笑着说出来。或许面前这位太过神色淡然的了一些,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倒好像真的不过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连飞镜自己也觉得好像轻松了些。
二人闲聊了两句,飞镜才知道那人姓周名玉城,住在城东积英巷内。飞镜也渐渐放下心来,两人又交换了生辰,没想到竟这样巧,周玉城只比她大了两个月,她们一个是八月的,一个是十月。
“看来我得跟着她们喊您一句周姐姐了。”
飞镜方才看着其他人对她皆是十分尊敬,也猜她必定身价不凡,不敢没了规矩。谁知那周玉城倒是性子十分爽朗,挥挥手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喊你的,何必跟她们搅到一处去?这姐姐和姐姐从不同的人口中出来也是不同。”
飞镜也笑了,竟问道,“那周姐姐今日见了我,可还和传闻相符?”
周玉城掩嘴大笑,“虽然大部分不符,我看有一点还真没说错。”
飞镜连忙问是哪一点。
周玉城道,“人都说这田家小姐和长安城内的小姐们自是不同,我瞧着还真是实话。长安城里这些锦玉堆出来的佳人们可没有你这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势。”
飞镜笑,“周姐姐好厉害,拐着弯挤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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