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壤忙说:“老祖见我在此,定会起疑。我先躲出去。”谢元舒离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当下道:“无妨,我有隐匿身形的法宝,你且藏于暗室。”

说完,他从储物的百宝袋里取出一件披风,递给黄壤。

黄壤对仙门法宝所知不多,也不知道这法宝名字,只得接过来,披在身上。在系颈间衣带的时候,她无意间看见上面的印章——第一秋。

又是这个人。

谢元舒见她查看,不由冷笑:“这些年司天监出过不少绝品法宝。大多都由我购得。老头子却以为我在混吃等死。今日我就要叫他看看我的本事!”

我真想亲眼看着你把谢灵璧孝死!黄壤笑吟吟地退后,道:“我静候舒郎佳音。”

谢元舒果然出去,遣人去请谢灵璧。

因为两峰不远,不一会儿,谢灵璧就匆匆赶至。谢元舒见了他,还是有点怕,方才意气都抛到脑后。他说话时声音都在抖:“爹、爹……你快来看看红尘!”

谢灵璧步履生风,快步走到榻前,一眼就已经看见谢红尘双目被人重创!

他立刻环顾四周,谢元舒急了,道:“爹,您快救救宗主吧!”

谢灵璧的心思,可没那么单纯。

他立刻问:“你怎会在此?今日曳云殿有谁来过?”谢元舒立刻方寸大乱,谢灵璧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更加起疑,问:“说话!你慌什么?!”

谢元舒急乱之中,哪知如何应对?要不此时动手?!

但就算是他,也非常清楚。谢红尘的修为转嫁到他身上,本就有所消耗。而他用着别人的功力,恐怕不能直接跟自己父亲动手。

他正犹豫不决时,突然,黄壤闯出来,跪在谢灵璧面前!

谢灵璧一看她也在,顿时火起,怒问:“你为何在此?”

黄壤看似惊惧,然而她目光低垂,紧盯着谢灵璧的鞋尖——终于又见到你了,老祖。她在心里问候,嘴上却是急乱,道:“老祖恕罪!红尘今日不知听信了谁的谣言,说我与大哥……不清不楚!他传我与大哥过来对质,不料二人起了冲突。”

她哭哭啼啼,道:“我见他气得不轻,本想护着大哥先走。他却说我护坦大哥,大哥被污蔑,也气不过,同他动起手来。我……我知大哥不是他的对手,又不敢叫人,生恐家丑外扬,只得上前拦住他,让他不要冲动。谁知他急怒之下,竟吐了一口血。大哥收手不及,伤了他的双眼……”

“果然是祸水!”谢灵璧一掌击过去。黄壤只觉得胸口一股大力,还不觉得痛,人已经飞到墙边。

她趴在地上,血从鼻子里呛出来,却忍着不咳,看起来像是没了声息。谢元舒自然无法阻拦谢灵璧。谢灵璧听了这番说辞,来不及多想,他上前扶起谢红尘,立刻为他诊脉。谢红尘身上极细微的灰尘腾起,他并未察觉。

但他一把脉,就立刻知道不对!

谢红尘浑身修为已经所剩无几!他猛地抬头,正要喝问。谢元舒拼尽全力推出一掌!他心知成败在此一举,当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谢灵璧原本可以挡下这一击,虺蛇毒液再如何厉害,对他而言,发作也不会那么快。

但是,他错估了谢元舒的功力!他心中疑惑未解,自然不会一掌打死自己的儿子。所以他拍向谢元舒的掌力,只有不过三成——依他对谢元舒的了解,三成功力足以打这孽障一个半死不活了。

可此时的谢元舒,不仅有自身修为,还拥有谢红尘八成内力!他全力一掌过去,轰然一声,床榻散架,谢灵璧肺腑一震,顿时嘴角也带了血。他正准备再次聚气,但突然之间,他看见自己手上生出一片一片细密的鳞片——青色的蛇鳞。

他愣了片刻,谢元舒再次一掌过去。父子二人掌风相撞,谢灵璧后背撞到殿墙,内息紊乱,道:“你吸取了红尘的功力!”

“红尘……哈哈哈哈。”谢元舒笑得悲愤,“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唯一的骨血!可你眼里为什么只能看见一个谢红尘?!”

“孽障!”谢灵璧气得心肺都要炸开,“他根基扎实,修为深厚,你天资本就不及他,论刻苦,更不及他万分之一。如何同他相比?!何况他为人宽厚,心性洁净。他任宗主,岂会亏待你?!这么多年,你以为你的丑事为何无人提及?!还不是因为他在替你……”

“够了!住嘴!”谢元舒狂怒,“你的眼睛,只能看见谢红尘的千般好处!”他下手越发狠厉,竟想要置谢灵璧于死地。

但谢灵璧说了这么多,自然也是有意拖延时间。他手中一柄雪白的玉如意光华迸现。片刻之间,已经结了一座防守法阵。

法阵清光如罩,他站在其中,发髻散发、衣袍沾血,显然也是受伤不轻。他怒道:“逆子,你真是找死!”话是这么说,但谢灵璧对这个儿子,却到底还是存了些父子亲情。

他用尽全力一击,谢元舒论根基,本就稀松。凭偷袭还能得手。但如今被他识破斤两,哪还能是他的对手?

只听砰地一声剧响,曳云殿轰然一震。谢元舒坐倒在地,谢灵璧也喷出一口血来。父子二人可谓是两败俱伤。

而这样大的声势,不是避音障这等小法宝可以掩饰的。殿外,谢绍冲和聂青蓝等人已经听到动静,火速赶来!

“老祖?宗主?”谢绍冲试着喊。

谢灵璧不想家丑外扬,谢元舒显然已经失去再战之力。他道了声:“退下!”

谢绍冲等人哪怕关心,但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谢灵璧收了法阵,缓缓走到谢元舒面前。他蹲下来,一把揪住谢元舒的头发,向上一提,迫他抬起头来。谢元舒的身体,一时之间还未习惯这样强大的真元。

如今他全力聚气,又受重创,此时着实伤得不轻。

谢灵璧目光如火,像是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是谁怂恿你做出这等蠢事?”

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了解,以他的性情,要算计谢红尘可能性不大。但从始至终,他也没有怀疑过黄壤——黄壤不擅战,其修为连个外门弟子也不如。他视之为蝼蚁,怎么会怀疑她?

谢元舒也不认为是黄壤怂恿,他喘着粗气,说:“你一向偏心谢红尘,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谢灵璧暴怒,“你自己能力不济,好色逞欲,难道整个仙宗还能指望你不成?!”

谢元舒更怒,吼道:“所以你指望谢红尘!一个你在山脚捡回来的野种!你根本就不在乎谁什么骨肉亲情,你只在乎谁对你有用!”

“我要是不在意亲情,你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具……”

谢灵璧话说到这里,突然愣住——黄壤就躺在他身后,看上去已经死了。

但她手里两根细针,正插进谢灵璧的后腰。谢灵璧只觉身体一麻,他想要反手击毙黄壤。但他的所有速度都在瞬间凝固,他的身体突然不太受控制。

他几次尝试用力,然而身体像是与自己断了联系,半点反应也没有。

谢灵璧瞳孔渐渐散大,他猛然明白那是什么——盘魂定骨针!

因为针在后腰,所以他的身体还能微微颤动。但是没用了,他目眦欲裂、口角流涎,刚要动,却一头栽倒在地。

黄壤想要坐起来,但几次用力都失败了。她开始大量吐血,但看着倒在地上,四肢轻轻抽动的谢灵璧,整个人又快意无比。

谢元舒爬到谢灵璧身边,仍然心有余悸。过了一阵,他问:“他真的……”

黄壤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血就已经呛住了她。她用力呕血,里面还夹杂着肺腑的碎块。她只能指一指墙角——那里还放着一把伞。正是第一秋亲手铸造,用以吸取别人功体的法宝。

谢元舒猛地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向伞走去。

“哈哈哈哈,老祖啊。”黄壤扯着谢灵璧的衣角,一直笑,像是死而复生的厉鬼一样。笑着笑着,她血如珠子一般,滴滴嗒嗒地打落在谢灵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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