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居室终于加载了出来,吊灯昏黄温暖的光线从叶淮头顶照下,睫毛在眼窝下方拉出了长长的扇形暗影,暗影微微颤动着,泄露出了一丝脆弱。

“殿下,”叶淮改了口,“抱抱我。”

灼热的温度与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叶淮抓住他的手掌上传递过来,眼前高大的身影此时看起来是如此脆弱,夏侯澈蓦地有些心软,本来想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他伸出手环到叶淮背后,将叶淮拥入怀里,紧紧地,紧紧地。

随着冰凉的体温上来的同时,一股蛮横侵略的雄性气息包围住叶淮,那股雄性气息带着原始的掠夺本能,侵蚀他每一寸皮肤与每一个呼吸,想要占领支配他一般将他紧紧禁锢住,被支配与臣服的野望带来一股触电般教人头皮发麻的战栗、兴奋与恐惧,那气息像是在他身上打上了标记,宣示这是有归属的领土,气息的主人会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不容任何外敌进犯,领地之内绝对安全。

身后收紧的手臂充满了力量,肩颈相抵处清晰感受到了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微凉的体温与轻浅的胸膛起伏都充斥着刺激叶淮感官的雄性气息。

夏侯澈明显感到叶淮浑身一僵,手微微上扬似乎是想将他推开,又放下,又上扬,又放下。

时间静静流逝。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么久,叶淮抱够了才推开了人。

“不要这种抱。”他脸上有点发烫,“要另一种。正常的抱。”

说着便转过身去,蹲了下来,伸手抱住自己膝盖,把脸埋到了膝盖里。

“要这种抱。”闷闷的声音低了好几个频:“殿下,抱抱我。”

一段记忆在夏侯澈眼前回放。

那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午后。

一只满身是伤的少年雌虫生气地把军棍摔碎。

“小淮。”

叶淮吓了一跳,三两下把碎掉的军棍踢到草丛里。“雌父。”

“脸这么臭?”叶泽笑道:“谁又惹我家小虫崽了,”他作势要卷起袖子。“我帮你教训他。”

“没有。”叶淮黑着脸,“我自己撞的。”

“你自己撞到老师把我叫来学校?”叶泽的视线落在他肿了的脸颊跟淤血的嘴角好半晌,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对不起啊,有雌父在,让你很累吧?”

叶淮打掉他的手跟帕子:“说了我自己撞的,不关你的事。”

他这两个月就像进入了青春叛逆期,情绪暴躁易怒,看见叶泽就拉下脸,无法好好说话。

叶泽看了看地上的军棍碎木渣。

“小淮想报军校?”

叶淮像被扯到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没有!我最讨厌的就是军校!”

他瞒着叶泽偷偷报名了两次,今天申请又被驳回了。明明他体质检测、格斗技巧等都是第一的,但因为叶泽的关系,报名的第一天他就被驳回了。就跟他在学校里,时常被人嘲笑、交不到朋友一样,大家嫌弃他是臭水沟的孩子,尤其最近风声鹤唳,又开始传闻叶泽与星盗勾结,他被针对的情形越来越严峻。

但这些他不能跟叶泽说。

也无法跟任何人说。

“走吧。”叶泽一手拉过他的手,另一手举了举大篮子。“去跟同学道歉。你越长越大,赔礼道歉都不是一两个糖果布丁可以解决的了,这些礼物我挑了好久呢。”

迎面几名穿着第一军团正装的军雌走了过来,他们是今天过来初选的教官。

叶淮立刻把叶泽的手甩掉,与他隔了几步远。

“你能不能不要来学校找我!”接二连三的不顺终于让他多年压抑的情绪爆发了: “不要一直提醒大家我跟你的关系!我长大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好!”

“小淮?”叶泽吓了一跳。

叶泽看着叶淮愤怒跑远的身影,看着被跑鞋扬起的黄土灰尘,在夕阳残照下伫立许久。

当天晚上,叶泽没有回家。

隔天晚上,叶泽还是没有回家。

他弃养了叶淮,在叶淮成年前失踪了,从此下落不明。

隔年的军校申请叶淮通过了。

“PAPA。”申请通过的那一天,叶淮经过他跟叶泽闹不愉快的那片校园草地,突然掉下泪来。他屈膝蹲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腿,把脸埋在膝骨上,哭得不能自已。“我很想你。”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对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但叶淮不想管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一个痞痞的声音颇有点头痛道:“怎么跟我弟一样,就会哭哭哭呢。”

叶淮没有抬头。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哽噎道:“PAPA,你在哪里......”

忽然,一条厚厚的毯子盖了下来。

有人从身后隔着毯子抱住了他。

“别哭啊。”

“我雌父也不在了,他在另一个世界。我弟弟每天都像你这样哭鼻子,抱着膝盖一声不吭,把自己埋成一颗球。”

叶淮扭了扭,不回应。

那个声音自顾自道:“我跟你说,这样哭会丑的,我弟弟就是哭成了大饼脸,以后找不到对象怎么办啊。”

他在那蹲了一晚上,他身后的人也抱了他一晚上,主星上恒温,但夜晚的草地还是渗出了一丝寒意,叶淮记得,那个厚实温暖的怀抱传递过来的温度。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在孤单绝望之中想起来,依旧觉得世界明亮温暖,”叶泽曾经对他说过:“那么,一定要抓紧他。”

那一定就是殿下了。

叶淮想。

“殿下,抱抱我。”

一声轻轻的、痞痞的叹息声传来。

一张毯子罩了下来。

夏侯澈弯下身,从后头抱住了叶淮。

叶淮闭上眼睛,身后的怀抱就像记忆里的厚实温暖。

他觉得彷佛殿下真的再度拥抱住了他。

“我一直很想再见他一面,再看他一眼。”

良久,叶淮感觉好受一点了,哑着声道:“想对他说,他是我最敬重的雌父,永远都是。”

当初叶泽主动消失,现在他成为二军团的元帅,身分更加敏感,叶泽更不可能出现。

他一直为了让叶泽活在阳光下而努力。

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风霜雨雪,他以为他已经千锤百鍊了。

直到今天会议上,看见了三十年前的画面。

那个人当年可能承受了更多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

他心如刀绞。

叶泽可能还有一个流落在外亲生的孩子。

叶泽把他当替代的孩子了吗?

难过,痛苦,懊悔,愧疚,还有一点道不清说不明的吃味,千百种情绪杂揉成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上他心头。

“会有那么一天的。”

夏侯澈的目光闪了闪,“一定会的,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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