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眸色之中像是起了一层浓雾,他将茶盏放回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须臾,他轻轻摇头:“最近事情颇多,我心境似乎有些不稳。”
桑吾眉头微凝。
放眼整个修真界,到达渡劫九阶的修者并不多,数来数去就只有七人,淮季子尊者是其中之一,而温止,则是这七人之中最为年轻,也是公认的大有希望得道飞升之人。
修身必先修心,心境不稳,恐怕难以在那天雷之中承受天道叩问,桑吾隐去眼中担忧,轻声道:“可是与宣谒之庭有关?”
温止摇头:“我只是产生了一种疑惑,关于天道,也关于我自己。我时常在想,我苦修千年,所追随的天道究竟是何种存在,它为何能凌驾于我们之上,即使我得道飞升,我还是要供其驱策,若我要打破天道,那我还修心锻体渡雷劫甘愿在天道掌控之下又是为何……”
桑吾摇头,站起身,将手轻轻放在温止的肩上:“师弟啊,在我们几个里,你是天赋最高的那一个,但有时,你又喜欢自己钻牛角尖。
“大道无情,它是法则,是秩序,是我们所有人都要遵守的准绳,它必须存在,我们微渺如草芥,只能去参悟它。”
温止声音几乎藏在了静谧流动着的空气里:“那……师兄,若天道出了纰漏呢?我能不能打破它,重新建立一个法则?”
桑吾的脸色严肃得像是黑夜里沉寂矗立的金鹿台,他想说什么,但忽的一瞬间,门外响起一阵急迫焦躁的敲门声,桑吾眉头微松,声音沉稳有力:“请进。”
是一名小道童,他快要哭出来,艰难地忍着眼泪,气喘吁吁地道:“明庚君,沧浪君,不……不好了,向长老他要处决了白听泉师兄!”
桑吾眉头拧紧:“怎么回事……”
却连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白色飞影瞬间从他们两人中间飞了过去。
桑吾看着已经远去的温止,摇头叹息。
他的师弟,从前也是个稳重冷静的人,怎么此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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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听泉被两名弟子牢牢压住,跪在地上,他艰难地抬头看着向与淮:“向长老,据我所知,您那两名弟子并无大碍,仅是受了一些皮肉之苦,您为何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处决?”
向与淮被白听泉气得失去理智,一旁又有李问清煽风点火,他怒气冲天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面,震声道:“不分青红皂白?我见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才对!宗门之内,寻衅滋事,肆意殴打同门弟子,你居心何在?若是今天不处决了你,是不是改日你就能轻易取了门中弟子,门内长老们的项上人头?”
李问清冷脸道:“白听泉,琅剑宗命令禁制宗内弟子私斗,难道你连琅剑宗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种话他听得耳朵都快出了茧子,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这些人若想除掉他,无非也就是搬出他魔宗圣子的身份。
白听泉轻轻地笑。
“能得到如此关怀,弟子死而无憾,倍感温暖,毕竟——我头上还顶着一顶大帽子。”
向与淮气得吹胡子:“白听泉,今日,你伤我座下两弟子,老朽没什么本事,就要也受同样的苦如何!”
话毕,光华乍现,天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冷声音:“向长老,听泉乃我座下弟子,未经我同意,就随意抓押,向长老又该如何偿还?”
这道声音就像是拥有什么魔力一样,声音入耳的一刹那,白听泉躁动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他缓缓闭眼,长舒一口气。
场中众弟子见到温止均鞠躬问好,李问清紧咬牙关,恭恭敬敬地向温止鞠躬。
向与淮冷哼一声:“不知沧浪君可有听闻您那高徒今日所做之好事?”
温止缓缓落地,雪白衣角未染半点尘埃。
“温止已有所耳闻,只是向长老的两位爱徒已无性命之忧,我也派遣了小童送去听雪峰最好的丹药医治,向长老不必担心。”
向与淮面露嘲讽:“怎么,今日之事,沧浪君就想如此息事宁人?”
温止冷静从容地道:“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
温止声音微顿,意有所指地看向白听泉。
接收到此种目光,白听泉心底忽地一颤。
他看见,温止的目光里含着淡漠疏离以及一切能将他立刻推远的东西。
那目光有些刺眼。
白听泉心头涌上的温度在一刹那间凉下半分。
怎么会……是因为他闯祸了吗……
温止的声音铿锵有力,遥远又令人警醒:“小徒之事罪不至死,但他在宗内恣意妄为,已乱了宗内秩序,随意将同门打伤更是目中无人,我提议,将他关入醒罪堂面壁思过,何时认错,何时恢复自由。”
那一瞬间,白听泉只觉得有些晕眩。
他睁大了眼睛,目中满是疑惑。
醒罪堂,那是什么地方。
是稍有不慎,就会被里面的幻境和陷阱逼死的地方,凶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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