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芝无语地瞪他。

雅辛托斯耸肩:“开个玩笑。”

但迷惑是真迷惑,成年战士是冲着淘汰人来的,那等他们中哪一个击败了对方再出手不是更好?这一箭射的时机,更像是担心被他们发现,于是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冷不丁地从背后放暗箭。

但这事你也讲不准,有些弓箭手确实偏好潜行偷袭。

“箭先留着,”雅辛托斯把涂了迷药的箭拿回来,怼进背后的箭筒里,“说不定有用。现在已经是中午,该肥的已经肥了,我准备去南边看看,那儿有一片沙荆丛,应该能摸到不少肥鱼。”

他顿了一下,这次主动道:“一起吧,万一在遇到这种用迷药的,互相搭把手还能多个挽回的机会。”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就是这箭到底是不是成年战士放的尚且存疑,多一分防备总是好的。

艾芝不知是不是也想到这点,没作声地点点头。

两人顺着厥丛无声地向南方靠近,这次没再好运地碰上同道中人,一路顺畅地穿过浅草区,在一片天然堆垒交错的岩石后稍作休憩时,时间已过正午。

炎阳将石面炙烤得滚烫,雅辛托斯随手擦了擦顺着下颌流下的汗,用水囊里最后一点水润了润干得起皮的唇,往下方望去:“打斗消耗、翻越山麓,肯定会有人去补给水源。”

艾芝一路看着雅辛托斯怎么大手大脚地饮水,此时面无表情道:“比如您?”

雅辛托斯:“——”他准备说对,但不是在这儿,话到嘴边,就被下方的场景摄住。

沙荆林中,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过,阳光下闪耀得宛如砌雪堆玉,是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最诱人的陷阱。

在这陷阱之中挣扎着十来名选手,他们或许是仗着对自己实力的信任,被引诱而来,或许是发生了一场乱斗,但这一切都终止于五十名成年战士构成的围剿机器的碾压。

很难去形容这种力量上的差距,选手们引以为傲的实力不比蚍蜉撼树更强,在这些经历过战火历练的战士手底下,仅仅一照面的功夫,他们就稀里糊涂地被击掉武器,懵逼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像十来只没有重量的玩具人偶一样,被战士们强悍的手臂力量高高掀过头顶,接着从近两米的距离狠狠摔下,发出无法抑制的闷声哀嚎。

“咔!”

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无从抵抗,天壤之别。

战士们无声地又迅速地结束战斗,连背后的红披风都没有弄乱分毫,那些根本没打算、也用不着出手的弓箭手步履轻盈地上前,将这些被淘汰的选手连武装带衣服剥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也只是毫无怜惜地一脚踹上仍站不起来的选手腰际,发出一道短暂的驱逐指令:“滚。”

“——啊!!”有选手怒号起来,拖着断了几根骨头的身体奋不顾身地扑向士兵,伸手去扯弓箭手的红披风,试图拼死一搏。

他不能不拼,直到这一刻,试炼开始前元老那饱含嘲笑的警告才被当真,只是眨眼间——只是一眨眼而已!他就失去了成为一名真正的斯巴达公民的资格!

他内心止不住地惶恐,可以预见到未来:一切权利之门将对他关闭,当他回到家中,会被家人唾弃,往后余生,都将背负“失败者”的耻辱被人戳脊梁骨。

艾芝扒在岩石后,倒抽一口凉气,险险将溢到喉咙口的话强行吞下去,用手势代替:【四十个轻甲兵,十个弓箭手……成团行动,这要怎么打?】

——打个屁,雅辛托斯掉头就走。

也不知是风向不对,亦或是他们行走间,鞋底与砂砾摩擦发出了声响,雅辛托斯刚回身一半就寒毛一竖——隔着百米多远,那十名弓箭手突然齐齐扭头,无机质的冷硬目光笔直投来。

电光火石间,雅辛托斯的思绪却莫名想到清晨的橄榄林,成年战士们的敏锐让他忍不住怀疑,阿兰和奥斯是不是真的没发现他?

他从岩石上一跃而下:“——跑!”踩着狭小的落脚点,他连续跳跃五六次,紧接着笔直向东,“跟住!”

冷箭几乎霎时贴着他的耳垂擦过,狠狠扎进被晒得干硬的土地,第一支、第二支,接着如同一场夏日骤来的疾雨,追赶在他身后。

雅辛托斯有一瞬间的眩晕,不知是因为紧绷的神经,还是炎热下出现的幻觉,脚下的路、前方的路,有那么一秒变成虚无的黑,背后的箭恍然间变成更加恐怖的东西——但当他将下一步坚实地迈向前方时,这幻觉被有力的脚步踏碎,面前是熟悉的儿时游乐场。

他抿唇,灵巧地在树间闪过,从断裂的土坡上一滑而下,豹子似的一蹬地面,借着这条沟壑的遮蔽,毫无停留地一个直转,转换方向,接着顺着侧方的树藤轻如飞燕时地蹬壁借力,几下攀上对面的山丘。

艾芝的脚步声一直紧随其后,偶尔被拉远,但很快又追上,他们连续奔跑、改向,又跨越过数条沟壑,最终在一条掩蔽在厥丛之下的鸿沟中寻找到了目的地——一个隐蔽的溶洞。

即便身后的箭雨已经停止,雅辛托斯仍旧没有停顿,一头冲进洞中。

——然后和洞里正袒露上身、替另一个选手包扎的诺姆对上视线。

诺姆:“……”

雅辛托斯:“……”

艾芝:“……”

帕尔农山这么大,有多大的几率让最有希望竞争前三的三名选手,同时汇聚于同一个小小的溶洞?

雅辛托斯的视线在洞中几个或轻或重负伤的人身上划过:“你们也遇上成年战士了?”

“……对。”诺姆半晌才干巴巴地道,“正面撞上,五十人成团,四十名轻甲兵,十名弓箭手。需要药草吗?”

艾芝深呼吸一口气,拔下肩头的箭支:“要。”

警惕与防备暂时消弭于无形,雅辛托斯随意找了处空地,一屁股坐下,抬手按了下眼睛咕哝:“我开始厌恶奔跑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奔跑时,眼前会闪回那段重复做过两次的梦境。梦中的疲惫感随着回忆被一同翻上来,他有种恨不能在这个溶洞里瘫上三天三夜、什么事都不做的欲望。

那些伤员看诺姆的意思不像要干架,这才又放下手中的武器,其中一人啐骂了一句:“五十人成团!真他妈的能想,我以为最多就是十来个战士打游击……现在好了,我们不仅要防着同场的对手下黑手,还要防备那些军团——艹!这军团还不止一个!到底怎么想的?”

雅辛托斯放下按着眼睛的手,幽默道:“可能是想再现斯巴达内忧外患的现状?”

“……”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