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白子便将黑子杀得片甲不留。
他的棋路凌厉,宁甘棠从未见过这般不留情面的下法。
她与兄长下过棋,与陆焕舟下过棋。这二人的棋艺都是极为精湛的,但都会有意识的让她一些。唯有裴敛之,是分毫不让。
“太傅棋艺精湛。”宁甘棠的眼睫轻颤。
“你的棋可是太子教的?”裴敛之问。
“……”这个问题,宁甘棠瞬间白了脸。
这些日子下来,宁甘棠一直下意识的在回避这个问题,尽量不提及陆焕舟。因为她知晓,二人之间,陆焕舟便是个禁忌。
沾染他人`妻妾 ,于裴敛之而言,是个消抹不去的污点。可此刻,他竟不加掩饰扯下了二人之间的那层遮羞布。
一瞬间,宁甘棠的脸上有些难堪,拧紧了手中的帕子,道:“妾见过殿下的次数不过五次,殿下又怎会教妾下棋呢?”
她的心倏地,好似被什么攥住一般,连呼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裴敛之勾勾唇:“若他教你,你棋艺不过如此,那便是我这个太傅的失职。”
这话听起来到底是没有错处。
裴敛之是太傅,是出入东宫为太子授课的太傅。授课的内容包含六艺,棋自然也在其中。
宁甘棠松了一口气,随即将那把子塞入了裴敛之的手中,道:“太傅若是嫌妾的棋艺不好,大可亲自教妾。”
“妾想一直陪太傅对弈。”她话音刚落,手臂一疼,便被裴敛之扯进了怀中。
棋子落了一地,清脆作响。映入眼中的,是裴敛之狭长的眼,他挑眉,道:“良娣说的话,自己信吗?”
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时间长了,连他都分不清了。
若说是假话,可她却又是真真切切的为他抄经书,让自己瞧见她的心思,连那日病中呓语,都在唤他。可若说是真的,瞧她那双生来含笑的桃花眼,又始终隔着一层水雾,似真似假。
他想将她脸上的那张温柔小意的假面撕下来。
宁甘棠倏地扬起一抹笑,净如新雪。她吐气如兰,反问:“那太傅爱听么?”
“啧。”
-
东宫,青仪阙。
陆焕舟轻抿了一口茶,入口芳香四溢。太子妃苏清颖自他的身后为他轻轻捏了肩膀。
室内熏得是她惯用的苏合香,笼住了陆焕舟。
苏清颖开口:“殿下,臣妾的手重吗?”她缓缓开口,声音清甜。
“尚可。”陆焕舟道。其实,他今日并不想来青仪阙,可今日是十五,他须宿在太子妃处。
苏清颖为他揉捏肩膀,显然心情极好。陆焕舟今日着了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服制,剑眉星目。他的长相随了皇后,生的极好,称得上是气宇轩昂。
苏清颖与他自幼青梅竹马,自小时起她便对陆焕舟痴心一片,终于,她成了他的妻。哪怕东宫的美人如云一般多,却没有人能越过了她去。
只有她,可与陆焕舟生同衾,死同穴。
“殿下许久不来,臣妾……”她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似小鸟依人一般。
陆焕舟眉目松了些。纵使二人青梅竹马,可大多都是苏清颖一厢情愿。她性子骄纵,便是做正妃,也没那般心胸和气度,可碍于母后,他才娶了苏清颖。
哪怕颈侧软香温玉,他却的脑中却猛然闯进了另一张脸。
女子桃花眼,石榴色的裙子明艳似火,越过桥廊,直直的跪在他面前,近乎哽咽。
她望着他的模样,似痴情一片,真的不能再真。可这般眼神,他见过不少。他后宅里的女人,大多都是以这种眼神望着他。
甚至于那女子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都只是一惊。女子姿色上佳,他后宅里,便是他方才心上的柳思颖也不及她。以至于,他一时都没想起,这是谁。
当时他与太傅在桥上论政事,若是轻易饶过了她去,便要留一个治家不严。所以,他罚了她禁足。
后来他知晓,那是被他遗忘在脑后的良娣,是他侧妃宁妧仪的庶妹。可几乎没什么印象。但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后,他总觉得,冥冥之中,他似乎与那女子有些羁绊。
他本想寻个日子召见她,可朝中事务繁忙不说,近几日裴太傅告假,他更是忙的抽不过身来。得闲了他还要去敲一敲柳思鸢。两月前柳思鸢小产,她甚至向来娇弱,如今更是瘦了一圈。
想到这,他兀的开口:“太傅告假,向来是身子抱恙,明日我要去裴府瞧瞧他。”
苏清颖低头,即使不愿,还是开口道:“是。”
每每十五后的第二日,陆焕舟都会留下陪她用膳,但这次……
苏清颖的心里咯噔一声,她突然有些动摇,莫不是殿下察觉到了什么?
可殿下,素来不曾召幸那狐媚子,便是瞧那柳思鸢都比宁甘棠多些。
一瞬间,她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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