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甚么时候了?还顾着好看?”
楚然瞪了他一眼,提起裙摆左看右看,“你的人呢?先说好,不顾一切也要保护好我。如果我死了,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
周容与声音极低,“我与你一起。”
“楚太后扮成宫女出逃了!”
卫士刻意的大喊完全盖过周容与的声音,“长信宫里根本没有楚太后!”
楚然拎着裙子玩命奔跑。
稀稀拉拉的卫士护在她左右。
围困长信宫的禁卫军不断被她吸引。
“走这里,这里人少。”
剧烈运动下,楚然根本分不清四象八卦阵似的宫道,几乎是下意识地随着卫士们的指路前行。
禁卫军的喊杀声由远及近,视线所及开始变得模糊,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快要到达极限。
“阿然,手给我!”
路口处周容与纵马而来,向她伸出手。
条件反射般,她握住周容与的手。
各宫宫门处的牌匾由模糊慢慢恢复清晰。
“你怎么在这?”
“阿姐怎样了?”
“你放心,她现在很安全。”
骏马飞快,绕过宫道,下一个转弯,夏门陡然出现。
夏门,宫门的最北门,直通城外。
出了夏门,便是出了洛京城。
“周容与——”
楚然瞳孔微缩。
——这场宫变,是周家策划的。
周家怎舍得把两千万两白银拱手相赠?自周老爷子在议政殿答应秦鹤霄的那一刻,周家的大网便已铺开,所以人尽在周家算计之中。
宫变是个幌子。
其作用是吸引秦鹤霄,让秦鹤霄调兵平乱,秦鹤霄虽然在城外留有兵力,但大多在广阳门正阳门,夏门的守卫最为薄弱,且夏门与宫中相距极近,宫变一旦发生,西凉兵必会入城,周家人便可浑水摸鱼出洛京。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周容与为何引她入局——所谓的周容与过府道歉,告知她西凉之地与她眉目间相似的女子之事不过是个引子,引她追查当年究竟是谁救了秦鹤霄,她的精力全部在秦鹤霄之事上,自然无法分出多余时间留意朝堂上的瞬息万变,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轻易被周容与骗出城。
风声如刀剑争鸣,擦着楚然脸颊而过。
高耸入云的夏门变成身后黑点。
日头西斜,鸦鹊南飞。
有甚么东西在心里碎得很彻底。
那是她自以为握住救命稻草的一袭大氅。
初穿越时仓皇无助的青涩情愫。
偏僻小道,万物皆寂。
只余马蹄声哒哒踩在她心上。
楚然听到自己的声音,“表哥,我知道你生于世家,长于锦绣,我知道你所听不过家族万世绵长,所闻不过是分天子之势以壮世家。”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还知道,我在你心里一直是特殊的,你的表亲何其多,你唯独对我缱绻相待。”
“可是表哥,你为甚么又骗我?”
“阿然,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一起走。”
男子的声音极轻,“你那么聪明,不这么做,你怎会与我一起走?”
“是么?”
“阿然,今日之后,世间再无楚世子,只有随周家出城的楚太后。”
“秦鹤霄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冰冷长剑刺进他身体,他的话戛然而止,楚然的声音极冷,像极了淬了毒的冰:“秦鹤霄从来不骗我,你能给吗?”
温热鲜血将视线染得殷红一片。
骏马失控,楚然从马背上滚下来,路边荆棘如去了羽的箭,撕扯着她浸满血迹的宫装。
她漠然撕掉与荆棘拉扯着的衣裙,垂眸向夏门走去。
天完全黑了下来。
有马蹄声逐渐逼近。
战靴踩在雪地上。
熟悉的蟠龙云气纹出现在楚然视线。
视线一点点上移。
星光似的亮银甲,欺霜傲雪的狐皮大氅懒懒披在身上,凤目轻眯,潋滟却也清冷,依旧是她记忆里的雍容风华模样。
万般委屈似乎有了宣泄口。
“秦鹤霄。”
她向秦鹤霄伸出手,“你能不能抱抱我——”
清冷雪松味迎了满面。
灼热气息洒在她的脖颈。
温暖大氅环在她的肩头。
“还家罢。”
“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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