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九日,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姚明恭致仕,帝允。

崇祯十三年的阁臣有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薛国观,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范复粹,文渊阁大学士姚明恭,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张四知,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魏照乘,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谢升,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陈演,还有一个因为年前清兵入塞而请罪外出督师的东阁大学士杨嗣昌。

杨嗣昌,杨鹤(曾任兵部右侍郎兼三边总督)之子。崇祯十年,杨嗣昌出任兵部尚书,翌年入阁,时称“杨阁部”。继承父亲志向的他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因在召对中能思如泉涌,侃侃而谈,深得帝心。

崇祯帝以其无偏无党、勇于任事而委以重任,那时崇祯帝对他几乎言听计从,甚至惊叹:“用卿恨晚!”

面对内忧外患的时局,杨嗣昌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镇压农民军,同时主张对清朝议和。

但他的计划因为大臣对他和戎主张的口诛笔伐加之崇祯十一、二年间清军第四次入塞期间洪承畴、孙传庭被调入京师勤王而最终付诸东流。农民军死灰复燃,十面张网战略成了一张破网。

和戎失利、地网残破的杨阁部那时愤懑感慨:“大事几成,为几个黄口书生所误,以至于此!”

难辞其咎的杨嗣昌于崇祯十二年八月末请缨督师平寇。当时崇祯帝亲赐尚方宝剑,赠诗誉他为盐梅上将。

那时他一路哭拜出皇城,覆眼望去虽是恢弘帝宫,于他而言却是破碎山河。

可能那时的杨嗣昌仍怀揣挽大厦之将倾之心吧,却殊不知这将是他最后一次面见自己的君王社稷。

八大阁臣中,薛国观、张四知、魏照乘、陈演皆是善于迎合帝心,精于贪墨,巧于结援党比的庸劣之人,说是尸位素餐亦不为过。

其中以其貌不扬的张四知最为鄙劣,强取豪夺连亲弟也不放过,教子无方乃至祸乱乡里。

可侃的是,宅心仁厚、廉洁爱民的姚明恭相位一年便致仕归乡,更为讽刺的是缘由竟是乡人亲自到京城诉讼冤情,不堪御史弹劾而自请告归。

姚明恭的故乡在于蕲水,而崇祯年间,蕲水县周遭曾遭遇过张献忠所部的糟蹋,如此荒乱灾年之下,他的乡民可以亲自到北京诉讼,想必也是非富即贵吧?不然就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其中文章,大可作为。

杨嗣昌与姚明恭是密友,如今二人相继离阁。温派(薛国观由温体仁推荐入阁)方兴未艾。

阁臣尚如此,官吏又能好到哪去?由此可见崇祯爷的眼光“毒辣”,亦可见明末官僚体系的腐朽不堪,党争之劣,蒙蔽天听之深。

同日,夔州捷报和辽西捷报抵达紫禁城。

三月罗汝才率部进入巫山地界,巫山北部大昌镇参将刘贵等将其阻于雒巫山,欲返昌宁。五月为石柱女总兵秦良玉阻遏后转战袭击夔州,秦良玉率兵驰救,与游击杨茂选大败罗汝才,秦良玉等追至于马家寨,杀其骁将“东山虎”,大破罗汝才,斩首六百级。

宁远千总刘景渊为解松锦僵局自领千余轻骑暗渡大凌河奇袭辽西腹地,以诈攻克广宁右屯卫。

崇祯帝龙颜大悦,遂于武英殿召对阁臣问策锦州被围,经商讨后内阁草拟谕旨,良玉之子马祥麟进阶为骠骑将军,刘景渊破格进为广宁卫指挥使、加授游击,赏赉金银若干,再令蓟辽总督洪承畴尽早出援锦州,一举打破松锦僵局,可凭尚方宝剑问责诸将。

是夜,崇祯帝召见兵部尚书陈新甲及职方司郎中张若麒。

两人在内侍的牵引下驾轻就熟前往武英殿。

“陈尚书可知万岁今夜因何召见我们的目的?”身着白鹇补服的张若麟蹑步间轻声询问右前的绯袍大员。

“你我在职兵部,月前又与宁前道打有关系,想必万岁是心系关外,惋惜刘家阿郎吧。句法有正有奇,有呼有应,待会觐见,汝当知如何言语吧?”

身着锦鸡补服的陈新甲瞥了张郎中一眼,并不动声色地将袖袍中的几颗银钱打点与左右内侍。

宁前道,大致包括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凌河、小凌河,是山海关外的重地。陈新甲曾于崇祯元年任迁宁前道兵备佥事,于此大展才干。

张若麟颔首谢过陈新甲提点,陈新甲与执掌东厂司礼太监王德化私交甚好,揣测君心的消息门道自是比自己来得灵通。而陈新甲的后半句话即是让自己做托的意思。

崇祯帝依旧躬身翻阅御案上的杂冗奏章,陈张二人立侍殿下,不敢聒噪。

“今夜召见二位先生,实欲问策于辽西捷报,还望二位先生不吝建白。”崇祯帝抬眸正视二人。

“辽西捷报乃是喜事,陛下何故忧虑?”张若麟故作疑问。

崇祯帝不语。

“陛下惜才之心实乃朝臣幸事!这刘景渊英勇无畏,千骑闯辽西,实有西汉霍去病之姿。只是眼前锦州危局尚未解决,实诚无暇驰援广宁右屯卫。万历末年至今,鞑子屡夺我朝辽东之土,年前更是大肆掳掠于京辅,王师逢战多有不利,应先谋救锦州,再以坚守徐图光复失地。”陈新甲拱手作上禀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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