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们都在。”轻语抚慰的刘景渊和架撑着骑士的士卒将其抱裹于怀中,握得更紧。
骑士最终平缓闭上他的眼皮,诧异而又不难理解的是嘴角还勾勒着笑意。
在他眼帘里的最后一幕是他返身来到那麦浪翻滚的丰年时节,他稚嫩的小手前还有着小时候爹娘那伟岸的背影。
那时田野亩间的孩童们都欢颂着先贤的诗篇,“...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稻花香,蛙声响,田里走道要看坎...”
童谣喃喃袅绕,亦是一片稚童打闹高兴场面。
秋风拂过面容,不似往常萧瑟,且夹杂着盛夏的温软,讨惹得他眼睑作闭。
骑士走得尤为安详。刘景渊仍让人为其简单处理完伤口包扎起来,场面一度沉寂。
打破这片出于哀痛沉寂的是心直口快的王屏藩。
“如今之计,千总可有打算?”
刘景渊肃清头脑,召集兵官冷静分析道,“据守十八盘山绝非长久之计,眼下盛夏时节,天干物燥,盘山又是草盛木茂之地,清军一旦以火攻山,我们只得被迫下山沿河谷逃亡,清军仅需在南北两端谷口布下伏兵以逸待劳进行阻击,如此我部必危矣!”
“那千总可有对策?”王屏藩自是相信刘景渊亦有谋略,而做托亦是不可否缺。
刘景渊拿起舆图供其查探,“连夜沿着绕阳河盘山支流河谷北上蛇山,再侵袭闾阳,以战养战这是我们孤军深入独一活路!”
诸将服令,遂传告左右。
“那他呢?”王屏藩瞥了一眼篝火边中箭身亡的骑士。
“带他回去。”刘景渊不做犹豫。盘山西野十余位为国殉节,对其尸首他无能无力,而他愿意担负起这眼下尚可应付的包袱。
“能回哪里去?”
“我们能到哪里便算哪里,总不能让手足兄弟在这荒山野岭孤魂游荡吧?总归得给寻处安眠土。”
“那由我背?”
“我来吧。我带来的兵自当随我回去。”刘景渊从周遭凑来麻绳将骑士绑缚在自己背后,双腿捆在自己腰间,一番固定后连蹦跳两下以示牢固方才放心。
场面再度沉寂,这次是士卒们对眼前青年千总发自肺腑的钦佩之情。
深夜,刘景渊不足三百铁骑行于河谷之间,沿着山路留下几簇篝火作疑用,他如常助威将士。
“我们这些日子,盖过同一张草料做成的被子,亦共同经历过生死之战,也算是体验得书上所说的生同衾,尔今大事未成,吾等死当同穴,还请诸位再与我走一道闾阳驿。”
而这一次将士们比以往更加沉重,并无喧哗,谨以挥举手中兵仗扬军武威,共谓吾等不吝生死,且死战不溃,军势俨盛。
次日硕讬率部在盘山旧民的带领下大张旗鼓进剿十八盘山。虽如入无人之地却是不见半分明军踪迹的硕讬看着山上几处野火焦土大为恼怒,一脚踹翻了身遭一堆但存焦灰一缕烟的枯炭柴火。
“人呢?”硕讬有点发懵,尤是不理解谓之左右,“我们将十八盘山围得水泄不通,他数百明军如何不翼而飞?”
大脑仍留在马上驰骋的孟库鲁一头雾水,他夜奔盘蛇南端,夜半前脚刚至绕阳河,还未带引马休整便收到北赴盘山的命令,整夜尽在奔忙的他初到盘山便奉命进剿盘山,还未知悉全局,只是纳闷于山上无贼,何故需剿?
终究还是舔巴笑容的金砺点破其中,“我军不过蛰伏于十八盘山南端和东西两道能通人处而已,北面一片空虚,贝子爷说是水泄不通...怕是言过其实吧?”
金砺不敢说的太过直白,却还是惹来了硕讬的瞪眼相待。
“你金砺既有如此思虑,昨夜为何不曾来禀告于我?是其心有异?”
金砺眉眼贼兮,拱手道:“末将自是不敢,只是昨夜贝子爷军帐劳累,末将何尝能入?”
昨夜硕讬命属下于盘山就地掳来几位女子,年岁不一,且入帐供其暂解腹痒,那时帐内糜烂花开,臂力惊为天人的硕讬尤好拽臂打桩,错烈贴合声百步皆可闻。近日为硕讬奚落不已的金砺自是不得入帐,通人禀报亦是不得接见。
硕讬面色灰沉,暗自咳嗽:“嗯噷...明军狡诈不堪,昨夜十八盘山间攒有星点篝火几处,我本以为这是以火驱野兽准备暂驻的迹象,便稍有松懈。孰不知竟是作疑之计。”
硕讬忙是为自己开脱,继而问道金砺,“金将军久居广宁,比我更熟悉此地。依照你所言,这数百骑知道逃窜的明朝鼠辈是欲北遁蛇山,可能再进一步给出你的建议?”
金砺见硕讬姿态放低,暗自爽快,瓮声翁语,“明军狡诈,多以神出鬼没出其不意致胜,我虽无法料其意欲何方,却也可以让我军立于不败之地。”
落有话柄的硕讬强按捺住内心的火冒三丈,抽着嘴角说道,“金将军这是何意?”
硕讬暗自腹诽,这老狗金砺说与不说皆是白说,此人若非归服属早,何德何能可封一方梅勒章京。
金砺缓缓吐出十二字,“暂驻盘山,勤派探马,伺机而动。”
硕讬的嘴角抽搐的愈加厉害,最终同意的金砺的平庸部署,且再令孟库鲁亲率标下向蛇山北进追逐。
硕讬临行鼓舞,“孟库鲁,折累你奔波这一遭了。你素来英勇,务必要像一群饿狼死咬住明军那群绵羊,将其撕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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