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匾瞬间砸落脚边,阿音垂眼看见,随即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

她在赵承誉的视线之中,慢吞吞地翻出手帕,带着力将自己的手心擦拭干净。随后侧目,对上赵承誉不再复有光芒的那双眼,冷冷淡淡地道了一句:“多谢。”

赵承誉神色微顿,抿了抿唇角道:“里面四处都很乱,你要找谁?”

闻言,阿音并没有回应他,轻飘飘的视线越过赵承誉的肩头往里看去。里面的确很乱,听着也不像是会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阿音心里记挂着今日苏墨茵的那些话,抬眼看他:“不找谁。”

见她要走,赵承誉头痛至极,压根找不到与阿音私下接触的机会,只好抬手拦在她身前:“本王有些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与本王……聊一聊。”

阿音眼神疑惑:“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好聊的?”

“之前宋亭汝之事,是她迁怒于你,本王向你道歉。”赵承誉面不改色地提及先前那事,“前些日子宋家来人,亲口告诉本王会对宋亭汝严加看管,定然不会再让她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阿音对赵承誉突如其来的解释表示不解:“受伤的人是你,为何要同我解释?”

“是啊。”赵承誉眼神微妙,视线赤.裸裸地打量着她,语气略带了些笑意:“受伤的人当然是我,不然的话你又怎么会安然无恙。”

这几句话恰到好处的表达了赵承誉的纳闷。

分明该主动的人是她,可现下怎么会变成赵承誉了呢。

阿音知晓此时赵承誉会这样思考,是因为他没有前世的记忆,纵然如此,她心头仍旧忍着一股气消散不开。怎么拥有记忆的人始终要保持距离,没有记忆的人反倒还是会继续纠缠。

阿音冷了眼神:“殿下莫不是忘了,事发当日我便寻过你。我不过是小小一介民女,高攀不上皇族,也不愿与你们有什么交集,殿下亲口所说不会为此亏欠人情,难道您忘了?”

被她提及前不久刚说出的话,赵承誉哑口无言。

那日也不知怎么,瞧见阿音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觉得心疼,口一张就说出那样的话来。

事后回想,甚至还有过后悔,为什么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刻意与她扯上关系。只是按照阿音这样的性子,只怕是会愈发疏离。

赵承誉笑了下:“本王没忘。”

被他这样松散的笑意惹恼,阿音不耐烦地提起苏墨茵:“另外还有见关于苏墨茵苏姑娘的事情。先前我有幸听过殿下与苏姑娘的事迹,是很感人,也希望殿下转告苏姑娘,我对她在意的没兴趣。”

说到这里,阿音抬头看着赵承誉,一字一句:“无论人还是物。”

赵承誉面色微变:“她来找你了?”

“嗯。”阿音是真的厌烦这样卷入他们间的生活了,压着语气道:“到此为止吧,靖王殿下。上次我没有翻脸,是因为你救过我两次,但若是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再来骚扰我,以及我身边人的生活,我是真的会动手的。”

她不是个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从一开始重生,阿音就明白越是良善在这世上越是没有生存之道。她对苏墨茵与宋亭汝高抬贵手,也希望赵承誉抬抬手,不要再来影响她的生活。

该说的话点到为止,阿音提步去找阿野。

走了没几步,她忽地听见身后传来赵承誉的声音:“本王会处理,若再有下次……你不用顾及本王。”

阿音撇了撇嘴,这话说出去谁信呢。将脑海中这些杂乱的思绪丢开,阿音找了人问清楚阿野所在的地方,快步赶了过去。

赵承誉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许久后才策马回府。

靖王府内院时常安静,他性情不定,以至于府上洒扫的下人们也始终都规规矩矩。

去到书房,赵承誉解开脖子上的纱布摘除下,拧眉慢慢活动着右臂。

随侍庆云抬着茶水从外面入内,反手合上门:“适才大相国寺那边来了人,将您上次要的画像送过来,另外回禀了这几日苏姑娘的起居,听说她前两日去了趟听衣小筑。”

赵承誉颔首:“此事本王已经知晓。让人继续盯着,再有任何轻举妄动就安排人看住她,立刻来禀报,不允许苏墨茵再私自离开大相国寺。”

见他满面疲色,庆云担忧:“殿下还是得注意身子。”

“让你查的寺庙可有结果了?”赵承誉看他。

庆云立时走到书案前,拿了几张纸递给赵承誉,低声道:“京城中所有的寺庙全部都在此处了。按您说的,眉心有肉痣的僧人共有三位,只不过其中栖霞寺的方寂大师并不在京中。”

“方寂大师?”赵承誉伸手接过纸张。

上面细数记载了所有寺庙,另外两张上还将拥有肉痣的两位僧人的脸大致画了下来。按赵承誉的印象,大概记忆中的大师与这两位都并不相似。

他收了纸,往后靠了靠低声呢喃:“方寂大师……”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念出口时,竟叫他产生了细碎耳鸣的感觉。赵承誉淡声问:“那你可知方寂大师何时归京?这次离京是为了什么?”

“这些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对方每年都会有一段日子离开寺庙修行。”庆云难得见赵承誉这样,对政务以外的事情上心,便多提了一句:“对方一有动静属下便来回禀。”

赵承誉颔首,没再多谈。

他此时满脑子都是碎片式的记忆,能够想起来的不算太多,甚至无法连接在一处。混乱不堪,赵承誉甚至抓不到想要的重点,唯一的深刻印象便是他对不起梦中的少女。

抬手揉了揉眼窝,赵承誉沉沉吐出口气。

庆云思忖着,犹豫半晌后问:“那苏姑娘那边……”

到底是当年在养心殿门口跪足了数日才堪堪救回来的人,庆云再怎么也还是得确认一番:“若是那头起了不满,属下该如何回应她。”

赵承誉凉凉掀起眼皮,毫不在意道:“当年不是她亲口对本王说,若能救她一命,哪怕日后长伴青灯古佛为大哥祈福也满足的吗。如今我满足她的要求,怎么她倒要食言了?”

在旁人眼中,从前赵承誉可劲儿的宠着她,其实不过是他不愿与对方计较罢了。

当初赵承钺离世,赵承誉对这个自幼身子不好、却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的大哥满是眷恋。临别在床畔,赵承钺那时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撑着劲将苏墨茵交托给他,希望他能好好照顾对方。

那年在养心殿跪了那么久,赵承誉与皇帝之间本就单薄的父子情愈发摇摇欲坠。

要不是因为苏墨茵大抵是这世间,唯一能与赵承钺挂钩的活物,又是被他惦念着的,赵承誉根本懒得应付。

思及与皇帝间的关系,赵承誉眸色黯淡几分,复又恢复冷淡:“她既喜欢,便随她去吧。”

庆云垂下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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