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五日,裴策破天荒地早回来了一次。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姜莹的院子。

坐在对面的男人眼下一片青黑,形容憔悴,显然好些时日没有休息好了。

裴策双手交叠放到桌上,面露愧色道:“皎皎,明日,我送你去庄子上住几天吧。”

姜莹玉颊苍白,不复平日的娇美明艳,秀眉笼上淡淡愁绪,“夫君,我不想去。”

裴策看出她已经猜到了什么,愧疚地低下头。

“我安安分分地待在院子里,不会出去的,也不会冲撞了旁人。这样也不行吗?”姜莹软声说着,眼中渐渐漫上一层水雾,挺翘的鼻尖泛红,格外惹人怜惜。

裴策伸手过来,轻轻包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我怕你心里难受,还是先去庄子上住几天吧。”

“你放心,我与母亲说好了,她不会为难你,只是送你过去小住一段时日,”舔了舔干涩的唇,裴策继续道,“两个月,至多两个月,我一定将你接回来。”

姜莹弯翘的长睫颤动,摇摇欲坠的泪水便顺着粉颊滚落,仿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裴策顿时心疼如绞,可也只能无奈地劝她:“庄子在青阳山,最近天热气燥,那边草木阴凉,是个适合避暑的好去处。你去那里散散心,调养身子,空闲时还能去河里抓鱼,让厨房烧给你吃。待这阵子忙过去,我也会经常过去陪你……”

姜莹打断了他的话:“夫君,我不想与你分开。”

美人泪盈于睫,摇曳的烛火下,她眼眶泛起红肿,雪润的颊遍布泪水,哭得梨花带雨。

对视片刻,裴策到底是狠下心别开了眼,“皎皎,听话。”

姜莹顿时满目失望。

她转过身,背对着裴策,拿丝帕按了按眼角,“妾身累了,公子请回吧。”

“皎皎!”裴策慌忙从杌凳上站了起来,绕过桌案,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声音带上几分祈求,“我这也是没办法,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姜莹挣了挣肩膀,没有挣开他的束缚,便由他去了。

只是她僵直了背坐在那里,再不像从前那样温柔缱绻。

“我会拨人护送你,定会保护你的安危,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放心,母亲已经答应过我,绝不会伤害你。”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定会尽快接你回来。”

在那之后,不管裴策说什么,姜莹都沉默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裴策只得怀着愧疚和不舍松开她,“皎皎,你好好休息。明日午后……我便让人送你出城。”

待他离开,姜莹拿湿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痕,面上哪里还有分毫难过。

她借口休息吹熄了烛火,屏退屋中下人。

之后,姜莹又一次披上遮掩身形的黑斗篷,借着夜色出了国公府,往沈府而去。

敲开大门,门房还记得她,一见到她便说:“姑娘请回吧,我家大人还没回府。”

姜莹高悬了一路的心,彻底掉入冰湖,凉了个透。

她一个登记在册的妾室,没有官凭路引,根本逃不出城,不出半日便会被抓回来,还要被扣上一个“妾室私逃”的罪名,到时候下场更惨。

姜莹紧了紧手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手中的荷包递了过去,“这是沈大人曾留给我的信物,等他回来,劳烦你们将这个拿给他,他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又留了句话,姜莹如来时一样,隐在夜色中离开。

第二日。

晌午刚过,就有几个丫鬟婆子来到姜莹院中,态度和善地请她上马车。

可马车刚驶出城门,这些人的态度截然大变。

路上姜莹口渴,让时香跟他们要杯水,都被不软不硬地堵了回来,“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弄得来水?夫人且再忍忍罢,马上就到了。”

快要走到庄子的时候,恰好跟官道上一队行进的官兵擦肩而过。

被官兵护送在中间的是一辆檀木马车,车厢内燃着安神的淡香,沈右安却莫名觉得心神不宁,手中的卷宗怎么都看不进去。

撩起藏青色车帷,沈右安恰好看到一队人马,朝远离盛京的方向而去。

长随打马而来,“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持我的令牌到大理寺,取来那桩灭门案的案卷,送到府上。”

“是。”长随策马离开。

马车辚辚,停在沈府门前。

沈右安径直去了书房,细细研读案卷记录,查找蛛丝马迹。

前段时日,他复审十五年前的案宗时,发现地方官府送来的一桩灭门大案处理得极为草率,漏洞百出,便决意重新彻查此案。

只是时隔多年,证人证物都已消失隐匿,调查起来难度颇大。

没多久,书房门被敲响。

沈右安嗓音沉沉,“进来。”

长随万福抱着厚厚的一摞竹简走进来,挨着桌案上的红木笔架放下。

放下竹简,万福没有立刻离开,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右安合上手中书卷,掀眸淡漠地看向他,“还有何事?”

万福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大人,毕竟大人最近为一桩十五年前的大案烦心,为此还亲自去了趟徐州细查,已经好几夜都没合眼了。

他担心是有人故弄玄虚,却也怕那人真的有急事。

沈右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有事直说。”

“大人,刚才门房来报,说您不在府上的时日,有名女子两次找上门,说她是永安县莲花村的人,是您的旧识,还带来了这个。”万福递上一个荷包。

那杜鹃红色的刺绣荷包一看便是女子之物,以银色丝线绣着大片的芍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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