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姜莹疑惑不解:“那其他人用什么?”

这么多上好的织云锦都给了她,沈右安后院的其他女人用什么?

沈用脸上和善的笑意僵了僵,没有答话。

姜莹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那便都送到我院子里吧。”

沈用摆了摆手,小厮们便抬着布匹送到姜莹院中,只留下了她喜欢的两匹,到时请绣工精湛的绣娘过来,帮她做成新衣。

“对了沈总管,我这里遇到了一点问题,劳烦总管帮忙看一眼。”

“不敢当,姑娘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

姜莹请春熙拿来书本,指着她们两个没弄明白的地方,提出疑问。

沈用看出其中关窍,却不肯直言相告,而是赔笑着说道:“奴才也看不明白,姑娘还是去问大人吧。”

姜莹含糊地点头,“嗯。”

用过晚膳,姜莹走去前院书房的路上,心里还有些忐忑。

沈右安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偷学算账这件事,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觉得她异想天开,贪心不足?毕竟她跟正室身份差着十万八千里,怎么都轮不到她来管账。

姜莹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心不在焉地走过被官兵把守的院门,又走进书房,绕过隔档进了内室的时候,心里仍在担忧。

原本守在门口的沈用,今日却没有出现,不知被调到了何处。

坐进圈椅里,姜莹安静低着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在想什么?”沈右安的声音,终于把她神游发散的念头给拉了回来。

姜莹涣散的视线重新凝聚,迟钝地抬起头,看向靠坐在床边的男人。

沈右安的脸色比起昨夜刚受伤时好了不少,除却失血过多,脸色仍有些苍白之外,已经几乎看不出虚弱之色。

毕竟他出身于贫寒农家,自小便开始帮家里干农活,身体不会像普通文官那么羸弱。

“大人,”姜莹搬了个绣墩,坐到床边,轻轻握住沈右安的手,“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她会主动认错,倒是让沈右安意外极了。

居然没像从前那样试图撒娇赖过去。

沈右安任由她拉着手腕,眸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低声问:“做错什么了?”

姜莹觑着他的脸色,试探地提出:“下午的事……沈总管应该已经跟您说了吧。”

她知道自己在府上的一举一动,定然都逃不过沈右安的眼。包括学算账这件事,沈右安应当早就已经知道了。

没得到他的允许,姜莹心里总是不踏实,所以今日才拦住沈用问了他一个问题,也是想让他帮忙传话,告知沈右安,以试探他的态度。

沈右安淡淡“嗯”了一声。

有关姜莹的事,每日都有人专门禀报给他,事无巨细。

所以他知道下午发生在水榭的事的所有细节。

或许是因为太过心虚,姜莹莫名从沈右安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悦的情绪。

她的一颗心不停地下沉,乌睫低垂,有些失落地说道:“大人,我求知心切,一时忘了规矩,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既然沈右安不想让她学,那她以后不学就是了。

总归……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真正管账的机会,学了也用不上。

见她如此乖顺地认错,沈右安长眉微扬,也没再计较,“嗯。知错就好。”

姜莹闷闷地点头,将绣墩搬回原来的地方,默默走到屏风后面脱了外衣,卸去钗环。

上了床之后,她像昨天一样绕过沈右安,爬到大床里侧。

今夜床上只有一床锦被,另一床不知道被收到了何处。姜莹犹豫片刻,掀开沈右安的被子钻了进去,窝在他怀里,静静抱着他的腰,一句话也不说。

明显是在生闷气的模样。

沈右安低眸看向怀中的她,想起前些日子他们两个互相误会的事,迟疑片刻,还是低声问出口:“生气了?”

姜莹轻轻摇头,声音也细若蚊喃,“莹儿不敢。明日我便让春熙将那些书都丢了,从此再也不学了。”

好端端的,丢书做什么?

而且她不是很喜欢学算账吗?怎么说不学就不学了?

“为何?”沈右安不解。

姜莹翻了个身,改为趴在床上,手臂撑着柔软的锦褥,自他怀里抬起头,纤长浓密的睫羽掀起,水盈盈的眸中映出他的倒影,“大人不是不准我学么?我不敢违背大人的意思。”

果然又有了误会,沈右安心道。

他皱起眉,反问道:“我何时不让你学了?”

“刚才我主动认错,大人不是也应了吗?还说我知错就好。”姜莹发现自己越说下去,沈右安眉心的褶皱愈发加深,于是她也奇怪地问道:“如果大人不是这个意思,那您所说的我犯错,犯的是什么错?”

沈右安眼眸微闪,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在姜莹疑惑期盼的注视下,他轻咳了声,嗓音沉缓地说道:“你要学算账,何必舍近求远?”

她想学算账,跟着身边那个婢女学习就算了,遇到问题竟然还去问沈用。

因着这事,沈用在他面前跪了半个时辰,最后才免受责罚。不过他还是被沈右安调到了外院,凡是姜莹在的时候,沈用不得靠近内院半步。

姜莹困惑地眨了眨眼,“我跟春熙学,并不算舍近求远啊。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在这府中,再没有人比她与我更近了。”

沈右安乌眸定定地凝视着她,眼眸微眯,“你确定?”

姜莹想也不想地点头,“嗯。”

她院子里的其他婢女,都没有春熙与她亲近。

回答完,却见沈右安唇线抿直,眸光一点点收束。

姜莹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究竟在暗示什么。

“大人,我哪里说错了吗?”她茫然问道。

沈右安深深吸了口气,那句话在唇齿间徘徊良久,到底是说不出口,最终只是语气复杂地道了句:“睡吧。”

“那我往后还能学算账吗?”

“可以。”

“谢谢大人。”姜莹眼眸晶亮,欢喜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

她还记得沈右安身上有伤,不方便移动,便自觉地下床吹熄烛火,又走回床边蹬掉绣鞋上床,从床尾爬到沈右安身边,像一尾鱼儿灵活地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这次她主动依偎进沈右安怀里,脸颊在他胸膛轻蹭,比起刚才亲昵了许多。

得到沈右安的许可,知道自己可以继续学习算账,姜莹心里悬着的巨石落下,什么也不用再担心,很快便安稳地睡着了。

反倒是沈右安久久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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