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思衬片刻想不明白,只得道:“知道了,同老太太的人说我和延儿这便过去。”

丫鬟应声退下。

站在扶手椅旁边的邬嬷嬷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对徐氏附耳道:“夫人,左右现在您和三哥儿要去老夫人的院子,您既不想留下这丫鬟,何不把她带过去,老夫人最不喜这种狐媚作态的丫鬟,可不就直接把人给撵出去了?”

徐氏思索片刻,点点头。说的有道理,老夫人素来吃斋念佛,确实不喜这般狐媚的丫头,就算是为了延儿着想,也会处置的。

“延儿,这件事情之后再说,我们先过去见你祖母。”徐氏搀着邬嬷嬷的手起身,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鬓发,整理好仪容。

临走前,又看了柔兰一眼,“你也跟着。”

柔兰垂着眼,低声道:“是。”

*

祝老太太喜欢安静,因此住的院子最远,徐氏和祝延到的时候,外头已有丫鬟等着,领他们进去。

屋子中,描金狻猊香炉上方,飘散缕缕檀香,屋中家具摆设样样皆古朴雅致,柔兰跟在最后,也进了屋子。

里间传来说话的声音,徐氏环顾四周一圈,这才扬起笑容,打帘进去。

看见里面坐着的人,徐氏脸上的笑意忽然微不可察地僵了僵,但很快便恢复了,对祝老太太笑道:“母亲近日可还安好?南燕带延儿看您来了。”

祝老太太年近耄耋之年,却仍清明利索,满头华发用木簪挽起,手持佛珠,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看见徐氏和祝延,和蔼地笑了笑,“来了啊,先坐吧。”

隐约觉察到气氛不大对,徐氏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领着祝延坐下。

柔兰低着头,同其他两个丫鬟垂首退到旁边。

“三弟来了?平日想见三弟一面,不容易啊。”

四周一片静谧之中,这声音忽然低低响起,磁性随意,极为好听。

柔兰一怔,不自觉抬眼看过去。

入眼是一道靠在紫檀木圈椅里,雪后青松般的身形。

从前便听人说,祝家二爷极俊。

传言不假。

男人玉冠青袍,挺拔如树,靠坐在正中桌案旁的紫檀木圈椅里,如玉的手极修长,骨节清晰分明。模样儒雅,却丝毫不显弱,相反的比祝延更为内敛沉着,更有力量感。

徐氏和祝延进来之前,他原松散垂着眼皮,手中把玩着青瓷杯盏,正在听祝老太太讲话,此时见徐氏和祝延落座,便抬眼朝他们看去,唇边始终噙着客气的微笑。

柔兰微怔。

他就是祝府二公子,人称祝家二爷的祝辞。

祝延坐在底下右侧的交椅上,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二哥这话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祝辞笑了笑,“怎么,三弟听不懂吗?”

祝延哪里听不懂这话,只是他没想到祝辞如今这般不给面子,在祖母面前也揭他的短,脸色逐渐难看,勉强挤出一句,“是啊,确实不容易……我近日没怎么出院子,二哥见不到,也是自然。”

祝辞唇边笑意不变,将手中把玩的瓷杯搁到桌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

祝老太太忽然记起什么,看向徐氏,“南燕啊,你一直想让三哥儿同二爷学习掌家,可有此事啊?”

徐氏笑道:“是啊,如今二爷管着这府里许多事情,还要应付外面商行,老爷又是个不得力的,只有二爷一人劳心劳力实在辛苦,我便想着让延儿学一些掌家的事务,多少能帮衬着点二爷。”

“就是不知道二爷……觉得怎么样呢?”徐氏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看向祝老太太旁边的祝辞。

祝辞微笑点头,“自是好的。”

徐氏心中一喜,暗道在老太太面前,这祝辞也不好不让延儿学着掌家,而且看老太太的意思,确实是有心让延儿慢慢接手祝家的事情了。

“不过,既如此,为了让三弟认真学习掌家,三弟手下的那几间铺子就先由我帮三弟管着,届时三弟学成,二哥自原封不动还你。”祝辞轻笑。

祝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思索着点了点头,看向祝延,“也是,三哥儿,这段时间你就收收心学着,名下那些铺子让二爷管,你就别同你外面那些江湖朋友往来了。”

徐氏压根没料到祝辞一句话,事情便好似转了方向,不禁有些愣怔。

而祝延的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

他如今能如此挥霍无度,就是因为他手里攥着几家父亲给他的铺子,无需如何经营,每月便有大把银钱入账,可现在祝辞一句话就将这些铺子收走,他日后若要用钱,去哪里取?!

“二哥这是存心断了我的银钱吗?”祝延压着怒气质问。

祝辞掀起眼皮,唇边笑意薄而淡:“若非如此,三弟怎能收心学习管家?先不说你母亲盼着你接手祝家的事务,就说今日早上发生的事情,若不收了二弟的铺子,恐怕日后还会发生更多次。”

“三弟,你说,是也不是?”

祝辞盯着祝延,如玉修长的手慢悠悠把玩着青瓷杯盏。

祝延脸色陡然一变。

他本以为那事情已经叫赵锡暗中处理了,根本没有人知道,可为何祝辞会得到消息?难道他在祝府各处皆有眼线?

一旁的祝老太太明显听不懂祝辞在说什么,疑惑地看向祝辞,“今日早上?今日早上发生了何事?”

祝辞没有回答,看着祝延微笑,“三弟,你说呢?”

前因后果一瞬间串联起来,祝延如同被当头一击,彻底明白了。

母亲原本想让他学习掌家,却被祝辞反将一军,祝辞凭着让他学习掌家的由头,要将他名下的铺子收了,可偏偏他的把柄还握在祝辞手里,说不出一个不字!

祝延气得咬牙切齿,然而只得挤出笑容,慢慢道:“没发生什么,那就劳烦二哥,辛苦帮我管着那些铺子了。”

祝辞散漫笑笑,略抬了抬手。随即,等候在外的丫鬟便端着点心和茶水鱼贯而入。同时,有丫鬟将契书端到了祝延面前,“三公子请。”

徐氏看着那些契书,终于反应过来,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美眸浮起愠怒,压都压不下去。

好啊,她本以为自己为延儿在祖母面前争到了机会,可谁能想到中了祝辞的计谋,祝辞若是将延儿手里的铺子收了,祝家的产业不就大半都到了祝辞手中?!

想到这里,徐氏更是气愤,无处可发泄,见丫鬟们陆续端上糕点,便将气撒到了旁边站着的柔兰身上,碍着祝老太太在场不好发作,压低声音,狠声命令道:

“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延哥儿那边要人伺候?”

柔兰垂着眼,轻吸了口气,道:“是。”

她慢慢走过去,到祝延身边,倒了杯茶递上,竭力让自己的手稳一些,“三公子请用茶。”

祝延刚刚在契书按了手印,心情极差,此时见柔兰过来端茶,递到面前的那双手肤如凝脂,白皙秀美,令人遐想。

祝延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忽然一把抓住柔兰的手臂,用力把她拽向自己,哼笑道:“你就是这样伺候人的?”

此时,其他丫鬟都备好茶水退了下去,因此满堂只剩下柔兰这边,祝延这句话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祝辞搁下茶杯,抬眼看过去。

只是,视线落在柔兰身上的那一刹,他忽然顿了顿,目光凝住了。

她颈侧的肌肤上,有一小朵极似桃花的胎记。

祝辞看着柔兰,眸光微深。

他忽忆起,前不久,每日每夜总反复做的一个梦。

那梦旖旎,女子软着嗓子小声泣求,声如莺啼。他却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只记得她颈侧一朵桃花胎记,淡淡粉色,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的白,他吻了无数次。

而此时另一边,柔兰已有些慌了,她试着挣了挣,却挣不开,无措之下,眼眶有些泛红。

下一刻,身后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三弟,放手。”

祝延动作一僵,转头看过去。

祝辞盯着他,唇边仍噙着微笑,眼神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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