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迟顿了下,那双狭长漂亮的眸子眯了起来,嗓音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那就去瞧瞧吧。”

小厮知道他和那位三姑娘认识,也没多想笑着道:“好嘞。”

他在前面弯着腰引路。

谢依依和谢孟朗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虽说四堂兄还是在笑,但他们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后背隐隐发凉。

小厮领着几人一路到了萧明珠所在的包间才停了下来。

还没进去,小姑娘欢快的嗓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郑云澜,这个菜好吃,你多吃点,以后都不许和母亲说我坏话。”

青年嗓音淡淡的,却带了些笑,“看情况。”

谢宴迟垂下眸轻轻敲门。

包间里,小姑娘懒懒的唤了声:“进来罢。”

谢宴迟推开门进去。

窗前倚着个小姑娘,她难得穿了身牡丹红的襦裙,鬓间簪了几朵珠花,中间衔着珍珠,莹白圆润的光泽愈发衬出她眉眼明艳昳丽。

若是再仔细瞧,还能看出是细细描了眉,不难想出她来之前是怎样用心打扮。

意识到这点后,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了。

萧明珠以为是彩舫里的小厮,抬头看了眼才愣住了,“谢四?”

少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眉眼耸拉着,眼尾的弧度敛起,若是有尾巴,这会儿只怕尾巴也丧气地垂了下来。

萧明珠莫名的就想到被丢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呀。”

少年又抬眼看她,往后瞥了眼,语气散漫,“被他们两个闹的没办法。”

谢孟朗和谢依依两人死缠烂打,闹了他好一会儿,正好他闲着没什么事就过来了,谁想到萧明珠也在这。

倒是来的不亏。

谢四这么说,萧明珠才看到他后面还跟着谢依依和谢孟朗,只是方才她的目光落在谢四身上,倒是没注意到。

她弯着眼唤了声:“依依朗朗。”

谢孟朗对这个称呼已经认命了,揉了下头发,“嗯。”

谢依依绕过谢四,直接扑过去挽住萧明珠的胳膊,亲昵的笑,“宝儿。”

她说着,目光又落在她对面的郑云澜身上,笑嘻嘻的问:“他是谁啊,你怎么偷偷和他出来,都不与我说?”

坐在她对面的青年生了一副好皮相,眉眼清朗温润,可那双眼却带着极具疏离的冷淡,教人不敢亲近。

这样子,不免让谢依依又想到了沈淮宁。

宝儿她好像就喜欢这样皮相的人。

冷冷清清的,不说话时像个高坐在云端上的谪仙,该不会,是她腻了沈淮宁后又寻来的年轻公子罢?

瞧着她的神色,萧明珠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这是我表兄郑云澜,是母亲教我陪着他出来逛逛的。”

谢依依失望的哦了一声。

少年眉眼舒展开,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懒洋洋的开口:“谢宴迟。”

谢姓,大魏的国姓。

郑云澜自然清楚面前站的是谁,正是他昨日和萧明珠叮嘱的那位四殿下。

他起身,语气略沉了些,“四殿下。”

少年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径直坐了下来,偏头问:“萧明珠,介意我们一起吗?”

不待她说话,他又说:“我最近新得了几坛九里香,改时间请你喝?”

萧明珠很快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期待的弯了眼,应的干脆:“好呀。”

少年不经意的又瞥了眼郑云澜,唇角掀起一抹笑容。

谢依依挨着萧明珠坐下来,谢孟朗则是坐到了谢宴迟身旁。

谢依依是个坐不住的人,偏头兴奋的问:“宝儿我听说你收拾了柳家那个柳纤纤的事,真是大快人心!”

“尤其妙妙,听说这件事后,乐的差点没从秋千上摔下来,还一直说着要找个机会好好谢你呢。”

萧明珠将嘴角的糕点屑擦干净,慢吞吞地回:“她若不来找觅夏的麻烦,我也懒得和她计较。”

谢依依认同的点头,“她胆儿是真大,不过也难怪,有沈淮宁护着她,她便觉得可以横行无忌了。”

她说着又撇撇嘴,“那沈淮宁仗着沈太傅,硬是让得妙妙咽下这口气,不说她,我们瞧着也气,分明那柳纤纤弄坏了旁人东西,闹得倒像是我们欺负人似的。”

谢依依原先还觉着对柳纤纤有些歉意,毕竟在她的宴会上出了这桩事,谁知那柳纤纤在外人面前做足了委屈的姿态,那些个不知情的人说她平阳郡主横行霸道,她都快气死了。

“柳纤纤?”谢宴迟想了想,抬头问萧明珠,“就上次府衙抓进去那人?”

萧明珠点点头。

谢依依有些懵了,呆了两下小心翼翼地看向谢四:“堂兄您也知道这件事?”

萧明珠随口说了句:“那晚找周大人就是他帮忙的。”

谢依依惊讶的瞪大眼。

堂兄帮忙的?

她很难想象出来她这个四堂兄会主动帮人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更何况,他俩不是一向不合吗?

少年没理她,偏过头看萧明珠,“我前些日子路过府衙,倒是去问了下。”

“那个柳纤纤背后有人保着她,所以周正那边也有些为难,倒是那个陈姓富商,招的干干净净,都不用送去大理寺了,这些年他们没少作恶,直接被收押了没多久就要问斩。”

萧明珠点点头,“那就好。”

她也不算冤枉了他们,那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能将丫鬟买来给独子陪葬,就知道该是怎样丧心病狂了。

他们聊的融洽,即便是谢孟朗也能时不时插上一两句,唯独郑云澜,他靠在窗前神情冷淡,从头到尾都融不进去他们的谈话。

过了会儿,他掀起眼皮,淡淡说了声:“萧明珠,我先回去了。”

小姑娘抬起头,瞧了一眼有些为难,“再坐会罢,这会儿还早,回去后也睡不着。”

“不了。”郑云澜垂下眼帘,他神情清冷,停顿了一下淡声道:“你若是想在这便在这,我先回去了。”

萧明珠迟疑了下。

谢依依不喜欢沈淮宁,连带着也不喜欢和他气质相近的郑云澜,她挽住了萧明珠的胳膊,晃着她撒娇,“宝儿,你就留下来罢,你表兄这么大的男人又不会丢了,让他自己回去罢。”

谢宴迟应了声:“说的是。”

萧明珠瞥了他一眼。

原先还垂头丧气兴致不高的少年,这会儿眼角眉梢都透出几分笑意,像是有什么高兴事一样。

奇奇怪怪的。

郑云澜看出她的犹豫,也没再说什么,抬步出了门。

萧明珠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

他应当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去和母亲说,应当不会,总不能这么幼稚?

她自我催眠了下,渐渐放下心。

郑云澜走后,谢依依彻底放开了,撇着嘴道:“你那表兄和沈淮宁真是一个样,从头到尾板着个脸,你和他说话都不会觉得烦吗?”

“会!”萧明珠捧着脸叹气,“可母亲就是特意把他请过来和我相看的。”

小姑娘捧着脸趴在桌上,细白的手腕戴着个银镯子,风一吹,叮当作响。

她鬓间的斜插的流苏垂下来,映着眉眼又娇又艳。

“舅母怎么想的呀。”谢依依没办法理解,小声嘟囔了句:“你才和沈淮宁解除婚事,她一转头又给你挑了比沈淮宁还冷的人来。”

萧明珠神情恹恹,趴在桌上上任由冷风灌进脸上,“他是我母亲的侄子,长淮郑氏里这一代里最出挑的一人。”

被风一吹,她喉咙有些发痒。

萧明珠捂住嘴,小声咳嗽了下,咳的眼尾有些发红。

“光是出挑有什么用啊,若是对你不好,你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

谢依依越想越气,忍不住数落:“之前那个沈淮宁,我就觉得你嫁过去不会幸福,幸好你和他解除婚事了,可现在又来一个!”

萧明珠怔了下,恍惚间想到上辈子。

谢依依说的很准,她嫁给沈淮宁确实没有幸福,最后病死在深冬的别院,身边只有一个陪在身边的寻冬。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想嫁给郑云澜。

总不能,她上辈子栽在沈淮宁身上,这辈子再栽在和他相差无几的郑云澜身上罢?

她不喜欢郑云澜,和他在一起肯定无趣极了。

那样和上辈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叹口气,揉了揉脸,“再说罢,我觉得母亲他们还是会考虑我的想法的,总不至于真的硬逼着我去嫁。”

谢依依想到她在镇国公府的受宠程度,认同的点了下头。

少年懒洋洋的嗓音忽然响起:“不喜欢那就拒绝!”

“你就直接了当的和他们说,你不喜欢这个人也不会嫁给他,不然拖的久了,你母亲她们未必当你真的不喜欢,只以为你在耍脾气。”

“到那时,你再说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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