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秋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才忙忙和盼春一起上前,陈媛脸颊蹭在锦被上,有些不愿起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公主”。

话中似乎透着股难为情,让陈媛倏然想起夜间的记忆,她顿时睁开眸子,转身朝一旁看去。

下一刻,陈媛怔住片刻,她拧眉:

“他当真跪了一夜?”

盼秋不着痕迹地轻点头。

陈媛堪堪哑声,霍余疯了吗?

明眼人应该都能听出她昨夜那句是气话,他怎么还真的跪了一夜?!

霍余听见了陈媛和盼秋的窃窃私语,他今生的这具身子养尊处优,莫说跪上一夜,哪怕一夜站着不动的情景都没有。

本朝若非重要场合,朝堂命官见圣上也只需躬身作揖,不必行跪拜礼。

换句话说,不论前世今生,他近乎只在陈媛面前跪过。

霍余低垂着眼睑,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膝盖处疼过后早就变得麻木,一夜都保持一个动作,让他浑身都有些僵硬。

陈媛推开盼秋,她坐在床榻上,和霍余对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忽然涌上心头。

她抚额,稍有些无力:

“你是跪上瘾了吗?”

话落,霍余只抬头看向她,依旧一动不动,陈媛轻拧眉,只以为他要和自己赌气,顿时情绪上来。

是他半夜擅闯公主府,有甚资格和她闹情绪?

霍余见她脸色冷淡下来,就猜到她误会了什么,低垂眼睑,轻哑声说:

“我腿麻了。”

他声音很轻,透着股很久不说话后的沙哑,以及一丝隐在情绪后的委屈。

陈媛错愕。

腿、腿麻了?

陈媛有些不自在地觑了眼霍余的腿,她扯了扯唇角:“去请太医。”

让人将霍余扶起来,一想到这消息传出去后旁人会如何议论,陈媛就心烦意乱,她忽然看向霍余,很认真地怀疑: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所以,这辈子才让霍余这么来折磨她?

霍余动作不着痕迹地一顿。

上辈子陈媛欠他的吗?应该是不欠的。

她救了他,他本就该替她卖命。

她还救了霍家妇孺幼儿几十条命,所以,哪怕他苦熬二十年孤寂,也大可称得上公平交易。

可若一切都终止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他们之间也就扯平了,可惜,他睁眼后,又回到二十八年前,所以注定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他。

陈媛那句不过泄愤的话,说完后,根本就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待早膳送上来时,太医也终于到了,原本以为是公主出了什么事,结果一到公主府,公主正在不急不慢地用膳。

旁边,太尉大人正坐在榻上,一手扶在膝盖上,剑眉轻拧,似是不适。

太医茫然。

陈媛觑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愣着作甚?”

太医忙忙回神,盼春将他带到霍余跟前,一边小声解释:

“您瞧瞧霍大人的腿。”

霍余担任的可是保护圣上的职责,若在公主府将腿给跪废了,那朝中讨伐公主的声音绝对不少。

太医在宫中待了那么久,什么没见过?

一见霍余膝盖处的青紫就立即猜到起因,他低垂着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太尉大人为何一早就在公主府?还跪得一腿青紫?

太医不敢细想,他咽了咽口水,等检查完,就对着公主躬身:

“太尉大人的伤无碍,下官开一副药方,喝上一剂药,再每日涂药,不出半月痕迹就会消下去了。”

话落,霍余还未有反应,陈媛就拧起了眉:

“半个月?”

太医不解:“太尉大人跪得太狠,半个月就彻底消了痕迹,已经是快的了。”

陈媛眸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心虚,可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霍余惹出来的,那抹心虚就立刻消失不见。

她问了个她最在意的事:

“这伤可会影响他当值?”

太医错愕,朝霍余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同情,他低头说:“前三日最好静养。”

霍余抬头,对上陈媛的视线,他闷声说:

“公主放心,即使有伤在身,我也不会耽误公务的。”

陈媛心中呕血,她趁太医不注意的时候瞪了霍余一眼。

不会就不会,你这话里话外的委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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