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重重花影,太后朝她望了一眼,“过来,离哀家近些。”
玉栖无法,只得上前,弹剑被刘嬷嬷留在了暖房外。
暖房中温暖如春,太后给玉栖赐了座,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半晌才道,“不错,是个俊俏的孩子。”
这甚是一句场面话,玉栖不知如何回答。
“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一丝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太后从美人榻上起身,又道,“那日哀家赐你避子汤,原是为你好。哀家是太后,必须为皇帝的整个后宫考虑。你这孩子还这样年轻,过早有了孩子,并不是什么好事。待皇后过了门,哀家何尝不想子孙绕膝之乐?”
玉栖倒没想到太后会主动解释那日之事,也不争辩,“太后娘娘苦心,妾身明白。”
太后长长地嗯了一声,望着这满房的花草,眼神略微有些渺远。
玉栖注意到花房高处挂着一卷画作,画纸微微泛黄,画的是一位年轻女子。
太后长叹一声,不断对着那幅画失神。
她亲近地拉了玉栖的手,指着身前的一盆白茉莉道,“这白茉莉,原是哀家那长侄女儿生前最喜爱的。可怜她才十八岁的年纪就红颜殒命,哀家和皇帝现在想来,犹是时常叹息呐。皇帝这才命宫人建造了这间花房,把这些娇贵的白茉莉都养在这里,也好睹物思人。”
玉栖讷然无语。
陛下之前有一位心爱的未婚妻,名为徐含笙,这是整个皇宫人尽皆知的。她是徐家二姑娘的长姊,传言早与陛下定情,后又因为替陛下挡毒箭而死。
太后此时谈起,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玉栖顺着太后的话,“太后娘娘和陛下都是长情之人。”
太后命人将那幅画摘下来,拿给玉栖仔细察看。
她眼角隐然有轻泪流露,拍了拍玉栖的手,“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怪不得皇帝把你留在身边。也是,自含笙走后,皇帝总不愿再立皇后,后宫也形同虚置。也就是你这孩子眉眼生得巧,像了含笙几分,才有这样的好福气,一举得了皇帝的宠爱,哀家看着也喜欢。”
玉栖垂下头去看那幅画。
那幅画年代久远,墨迹大有挥发之感,虽远看能看出画中所绘是位贵家小姐,近看却并看不清那小姐的模样。
不过听太后这意思,自己的相貌很像这画中人。
画卷底部一行小字:吾妻笙笙。
玉栖不禁恍然一笑,照这么看来,陛下是因为她长得像他亡妻,才把她纳入后宫的?
好像没什么不对,进宫之前,她与他仅有几面之缘,他却莫名其妙地改了圣旨,对她多番庇护,甚至还赐玉替她阿娘治病。
原是为了这个。
玉栖心念转了几转,只推聋作哑地道,“陛下未曾在臣妾面前提起过。”
这话语声细微,仿佛含了幽怨,外人听来像极了吃了酸味。
太后眼光闪了闪,依旧沉叹道,“你也不要多心,皇帝对你也是宠爱的,哀家看得出来。只是含笙自幼便伴在皇帝身边,那是青梅竹马的情分。皇帝执拗,恐怕一辈子也忘不掉含笙,这不是你这孩子的错。”
玉栖听到此处已全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是拐弯抹角地把陛下有个亡妻的事告诉她。
她心中微微异样,却不是吃味,而是有点愤恨赵渊明明对亡妻念念不忘,却还来招惹自己,当真是纯纯看重她的容色了。
太后这番话要是落在一心仰慕陛下的徐二姑娘耳中,想来是极酸楚的。但对玉栖而言,心中却无甚太大的波澜。
陛下拿她当替身也好,一时新鲜也好,她过不多久总会想办法出宫去,和他一拍两散。他爱缅怀谁,爱娶谁,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玉栖虽这般想,面色上却佯作失魂落魄。
太后很满意她这幅样子,没再缠着说些别的,只温声呼了弹剑进来,扶玉栖好好回去休息。临走前,还叫宫人搬了几盆开得正盛的白茉莉给玉栖送去。
玉栖脚步沉重,假作惶然地给太后告了个礼,才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暖房。
直走出了好远好远,弹剑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娘娘刚才跟美人说了什么?恕奴婢多一句嘴,无论是什么,美人都不必放在心上。陛下怎样对您是真,旁人再怎么说都是假。”
玉栖眼底一片清明,“我知道。”
她知弹剑是好心,但太后的目的是让她吃味,那她就索性装得很吃味好了,这样才能隐藏自己内心真实所想。
陛下心底有个故去的心上人,对她来说,或许还是件好事。
他图她的容色,她又何尝不是图他的权势。两人在一块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不会陷溺太深,对彼此都是有益无害的。
她总不能在这死气沉沉的皇宫耽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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