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知道了。跪安吧。”
张闵伦诧然抬眸,本以为陛下会细问具体计策,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易易地打发了自己。
他咽了咽喉咙,虽意犹未尽,却只得告退。
待张闵伦走后,赵渊眼底才真正染了些暗。
啪。
他将手中一叠小信摔在桌上。
真巧。
锦衣卫刚来禀说越国质子施昭云从馆驿中逃走了,张闵伦就来献计,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勾结营私。
真是胆大包天。
……
少顷左凛推门而入,禀告几句,原是太后在御花园中偶遇了玉美人,太后便屏蔽了周遭仆婢,与玉美人在暖房私语了好一会儿。
赵渊揉了下太阳穴,略略怫然。
因着他不肯立徐二为后的事,太后这几日总是蠢蠢欲动。如今私叫了玉栖谈话,不用想也知道她要给玉栖灌输些什么。
八成又是亡妻之类的话。
左凛道,“陛下圣明。弹剑姑娘已着人打听了,太后娘娘把徐家大姐的画像给玉美人看,说是您的亡妻。弹剑姑娘说,玉美人从太后处回来,精神就恍恍惚惚,魂不守舍,似乎不大对劲儿。”
赵渊斗地动念,“她恍恍惚惚?”
左凛诺道,“正是,想是玉美人心慕陛下,被太后这么一忽悠,以为陛下只把她当替身,全然无情,所以才……才伤心凄恻。太后此举,正是要离间陛下和玉美人。”
赵渊抬手把手边茶杯杂碎在地上,哐啷一声瓷片碎成无数片,片片冷到骨髓里。
左凛惧然,忙跪道,“陛下息怒!”
赵渊阴恻恻地道,“太后还做了什么?”
左凛小心翼翼道,“还有……临走前,太后叫人送了许多盆白芍药给玉美人,说是花匠精心培育的。”
赵渊冷厉道,“全丢出去,一盆也不许她碰。另外把她二哥调进宫来,带一路御林军,专门追随她。”顿一顿,声线略缓,“……埋伏在暗处保护即可,别叫她发现了误会。”
左凛道,“遵命。”
当下赵渊甩开狼毫,一时烦厌滋生,戾然只想杀几个寿仙宫的人祭天。
玉栖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想起左凛的话,她确是因为爱慕他,所以才吃了酸味么?
赵渊扶颐合眼,短叹几声。
是他之前太多心了,总以为她心里还有什么施昭云。她是该爱慕他的,他一直用心对她,她为什么会不爱慕他。
这番听了太后的话,那女子定然是吃醋醋得紧了。
虽然宫中嫔妃以贤良淑德、不争不妒为德,但她这点妒意,却莫名令他受用。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好像他有心灯一盏,一直黯淡着,此刻却忽然从暗处缓缓升起。
怪不得她这两日都没缠着给他送点心之类的,原是醋了,她这是在乎他吧。
思及此处,赵渊缓缓融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来。
她在乎他有什么错。
此刻她肯定又在闹小性吧,说不定还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赵渊有些扰攘不宁。
*
此时此刻,玉栖正拿着一片金叶子给房檐下缓缓蠕动的蜗牛挡雪水。
金叶子是陛下赏给她的,她按嬷嬷教的礼仪,感恩戴德了一番,随即便觉得没用,一直搁着。今日在房檐下见了这枚冬日罕见的大蜗牛,便借花献佛地给它挡雨。
玉栖俯下去静静听蜗牛呼吸的声音,暗暗觉着,蜗牛真是好性子,慢吞吞的,又随和,要是陛下有它十中之一的好性子就好了……定会答应她回府看母亲吧。
她轻轻哼起了歌,想让蜗牛爬得快些。
弹剑和听禅远远地立在远处,看着玉栖蹲在屋檐下,眉头却深深地皱起。
弹剑道,“你看,美人魔怔了,都开始自言自语了。”
听禅叹息道,“这怪不得美人,原是美人用情太深了。陛下那样丰神英俊,美人听说了陛下曾有位亡妻的事,自然是要伤心的。”
弹剑道,“陛下绝不会如太后所说的那般对待姑娘。陛下心里是有姑娘的,别人不知,咱们俩还不知吗?”
听禅道,“咱俩知,美人却不知。”
此时,内务总管周福吉匆匆来到芙蕖小殿,弹剑听禅连忙叫了玉栖起来。
玉栖一看周福吉来了,便知道陛下的旨意要来了。
她撇下了蜗牛和金叶子,稳了稳内心,已然决定要把看阿娘的事说出来。
只听周福吉道,“奴才请玉美人的安,陛下传召美人现在便到南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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