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母亲带着熊孩子在他身旁的座位坐下,小男孩拿着手里的奥特曼玩具旁若无人地进行着想象中的正义大战,代表正义一方的奥特曼在战斗中屡屡获胜,小孩尖锐的嗓音也在喧嚣的环境中格外刺耳,连降噪耳机都无法将其屏蔽。

熊孩子母亲则是见惯不惯,放任小孩在座位上吵闹,哪怕是吵得她自己都无法好好接听电话,管了两句完全没用后,也只是走到离小孩十步远的地方,同样旁若无人地接听电话。

江逆咬碎口中的糖,硬糖碎裂,嘎嘣作响,唇齿间甜香四溢。他站起身,走到不远处,丢掉糖棒,再回来时,却没坐回位置,而是蹲在小孩身前。

小男孩停下手中奥特曼与怪兽的厮杀,看向他,面露不符合年龄的凶狠:“喂,你看什么看?”

江逆也不恼,依旧是笑,眼尾的情绪却让人捉摸不透:“你想知道奥特曼最后的结局吗?”

对奥特曼的信仰,让小男孩轻易被勾起了好奇心:“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奥特曼最后……”男人语调缓慢,眼底的温和渐渐褪去,唇角勾出一抹恶意的弧度:“当然是被一群怪兽群殴,捶爆了头。”

小男孩信仰的世界明显裂开了一条缝:“你骗人!我不信!正义是会战胜邪恶的!”

“谁说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你看你妈管得住你吗?”

江逆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以极其欠揍的语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不信你就试试呗,除了在电视里,你见过真的奥特曼吗?你妈揍你的时候,奥特曼有救过你吗?没有吧,因为他们自身都难保,早灭亡了。”

男人轻飘飘的话如同一把钝刀,将熊孩子构架了多年的正义世界砍得四分五裂。

熊孩子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哇哇大哭,声音之洪亮,与机场的广播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尊敬的各位乘客,由雾岛市飞往望京的WJ1247航班已经开始检票了,请带好随身行李物品,依次排队登机。”

江逆眉梢轻挑,拎起座位上的双肩包,随意地搭在一侧肩上,在广播声中和熊孩子世界观崩碎的嚎哭声中,前往登机口。

背影之潇洒,有如武侠书里除恶不留名的江湖少侠。

**

叶宅。

日光明媚,三月的风终于带了些暖意,连带着角落花园里栽种的栀子花也抽了新枝,绽放初蕊。

前院站满了一堆西装革履的人,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来应聘叶家管家的人。

尽管早就听闻叶家大小姐在失明后脾气怪异暴躁,甚至一度想要了结生命,但没人能拒绝叶家给出的高薪。

无论男女,个个打扮精致,在前院等候。

随着时间流逝,一个又一个面试者,胸有成竹地进去,挫败愤怒地出来,前后不过两三分钟,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前院里的应聘者越来越少,而屋内的应聘还在继续。

看着不断落选出来的人,前院的应聘者表情也不似一开始的底气十足,或多或少有了紧张和焦虑的情绪。

在这时,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青年走进院内。

不似其他应聘者们一身正装,青年穿着简单的休闲衬衫,一双崭新白鞋,只是白鞋上有道突兀的脏鞋印。

这微小的瑕疵并未破坏他的矜贵气质,青年全然不像即将被甲方□□的社畜,更像是哪个来叶家小住的谁家富二代公子哥。

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谁都知道,叶家大小姐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失明后折腾走的管家不下十个,哪里会容得下一个外人在这常住。

就连负责招待应聘者的佣人都觉疑惑,以为他走错了地方,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上前询问:“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应聘的吗?”

青年微微一笑,弯起的桃花眼明亮勾人:“是的。”

年轻女佣有一瞬的恍惚,望着那双眼睛,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回过神后,青年已经越过她,将行李箱放在了院前一处的角落,自行寻了地方坐下。

他从兜里摸了颗糖,撕开粉色糖纸,扔进口中,俊脸浮出满足的笑意。

这时,刚进去没两分钟的应聘者不出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灰,从里屋出来时愤愤然:“只听过嫌人做事的,没听过嫌人声音难听的!”

嗓音难听,呼吸太吵,声音太小,讲话装逼,拒绝的理由千奇百怪。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落选人的抱怨,前院的应聘者们已经对这种拒绝理由见怪不怪了,甚至已经有人还没进去就熬不住,打了退堂鼓。

前院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那个带着行李箱来的年轻男人。

男人进了别墅,这别墅从外看豪华大气,屋内设施却精简,少有装饰品,家具也少之又少,略显空荡。不出意外,是因为住在这里的挑剔主人。

屋内临时摆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隐约能见一个人影,似乎是坐在轮椅上,应该就是传闻中难伺候的叶家大小姐。

叶栀之听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轻呵一声,语气里带了些嘲意:“你带着行李箱,就这么有信心?”

她的嗓音有些哑,声音很轻,却透着股冷意,说话的气息虚弱可闻。

男人精致眉眼微抬,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刚下飞机。”

叶栀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是失焦的凤眼黑沉沉的,像是一汪死水湖,任何事都无法让其起一丝波澜。

如果不是她母亲执意要为她应聘一个新管家,时刻照顾她的起居,她根本没兴趣掺和这种事。

照顾她的起居?不过是聘一个人监视她,让她继续在世上当个废人苟活着罢了。

叶栀之例行公事问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来这里应聘?”

“为了赚钱。”

比起那些滔滔不绝不着边际的理由,男人直白得让人不适,守在叶栀之身后的两个佣人面面相觑。

叶栀之却是一顿,低声重复了一遍:“只是为了赚钱?”

比起那些夸夸奇谈的应聘者,嘴上说着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五句话里三句自夸两句同情她,这个人的理由显然有些奇葩。

奇葩,却也顺耳。

男人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像是音色很好的乐器,又像是春日里最快活的一阵风,每个字都带着活力。

“出来打工,当然是为了赚钱。”

他的坦然让叶栀之身后的两个佣人都有些想笑,又碍于叶栀之在这,都不敢笑,无奈只得忍着。

叶栀之依旧神色漠然,只是终于抬起了手,身后佣人马上会意,将她缓缓推到屏风前。

“你叫什么名字?”她语气很淡。

男人在看到她的瞬间,眸光微闪。

即使来之前已做好最坏的预想,看见她这般模样,心脏还是被针扎了似的。

但很快,眼底的情绪隐去,脸上浮出笑。

他语调慵懒,徐徐回答:“江逆,大逆不道的逆。”

叶栀之失焦的眼睛朝他出声的方向望过去,死寂的湖面终于泛起了涟漪。

尽管看不见,她却好像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又或者,是从遥远记忆中,描绘出了那个少年的轮廓。

同样是晚春三月,日光和煦,她在少年左右纠缠吵闹,一遍又一遍地执着问他姓名。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伸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满脸不耐:“闭嘴。”

被捂着嘴的她望着对方,冲他眨眼,锲而不舍地继续用眼睛询问。

一双凤眸闪烁如星,好似会说话。

少年面露无奈,终于妥协,交出名字:“江逆。”

“哪个逆呀?”

“大逆不道的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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