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带回后不久,那湦就出现了分化期的症状,全身高热,意识迷离;但就跟半年前一样,他口中心心念念的,仍旧是那个人族姑娘。

“我一直知道,荆大夫手中还有一株蚀心草,所以——”

他赶在幼子分化前,取来了草药,亲手喂那湦服下,阻止了那场错误分化期的到来;醒来后的那湦维持了尚未分化的身体,也如他所愿,忘掉了之前落镜海边的一切。

之前的晕眩感再度袭来,那湦扶着面前的书桌缓缓坐下。

所有一切他能想到地借口,能证明当年的事尚有蹊跷的细节,都被那洵亲口否认;甚至,那洵还顺带佐证了,他当初在无镜海边,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族“姑娘”。

所以,这个“姑娘”就是慕奕寒吗?

所以……

自己真的就是慕奕寒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白月光”?

他也很想说服自己不是,他喜欢的明明是一位“姑娘”;但很可惜,慕奕寒的女装……

也不是第一次了。

或许,他和慕奕寒之间的“错误”,十几年前就开始了。

他就是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过两天消停日子罢了,本以为服下蚀心草,就能一了百了;却不曾想,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湦儿?”那洵也看出幼子状态不对,关切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可要传了荆大夫过来,也来替你瞧瞧?”

“不用了,父皇……”那湦起身,有气无力地行了个礼,“湦儿昨个儿一夜未眠,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不止昨晚,从上次酒醉被奚汐吵醒后,他先是发现龙灵水牢没有真的困住慕奕寒,接着又是北冥舸的事;他照顾了昏迷的慕奕寒,参与了族人的丧事,又发现了蚀心草的秘密……

折腾到现在,他都快忘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他是真的很累,脑子一团乱麻,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寝殿休息一下,刚出门就看到远远等在走廊上的那一袭红衣。

慕奕寒远远看见那湦便迎了上来,那湦却觉得对方明明在靠近的身影好像变得越来越远。

“你……”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还穿着这一身干嘛?”

“……嗯?”慕奕寒显然对那湦的话有些意外,愣了一瞬才道:“你也没说……我可以换下来了啊……”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无辜,那湦觉得,如果不是对方长了张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的脸,现在看起来当是可怜极了。

是啊……

慕奕寒多无辜,多可怜啊。

上辈子他钟情于自己的白月光,明明是那湦自己全都忘了。

第一次遇见时,那湦尚未分化成年,还不能幻化人形;慕奕寒应该是亲眼看见了,自己的白月光腰下是一条鲛尾。

所以在重逢后,他三番五次试探那湦;却不料作为鲛人皇族的小殿下,那湦灵力卓绝,天赋异禀,能长时间离水而居,就算遇水,也能完美保持自己幻化出的人形。

因为当初在蛟龙图腾前的誓言,那湦在陆上十年,无论遇到什么事,甚至都没有掉过半滴泪,没有留给慕奕寒半点破绽可寻。

所以,慕奕寒又有什么错呢?

那湦曾深爱过慕奕寒,自然狠狠羡慕过对方心底的白月光,当他终于发现那个让他艳羡的影子可能就是自己时,他却半点欣慰也没有。

看着眼前慕奕寒明艳的面庞一点点变得模糊,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如果慕奕寒没有错,那他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不能恨慕奕寒,那又有谁可以为他上辈子受到的那些伤害买单?

眼皮沉沉地阖上前,他已经看不清慕奕寒的脸,只觉身子一软,他就如前世一般,倒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听到慕奕寒正焦急地唤着自己——

“湦儿!”

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慕奕寒的怀抱还是跟在极目台上时一样,丝毫没能带给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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