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绥眉头愈发紧蹙,半晌之后,像是真被戳中了心思一般,他败下阵来,无奈的坦诚,“即便是有,也不是现在。”

他走过来,弯下了腰,在她还来不及得意的错愕目光之中,接过了那方帕,开始给她擦头发。

他并不常为女子擦头,动作不免有些大开大合,偏又没使多少力气,落在她头顶时的力度刚好,就好似练过千百回。

她微微偏头,便能从不远处的铜镜里,看见他们二人此刻依偎在一起的亲密无间,宛若举案齐眉的一对夫妻。

她头晕难受,也就懒得再开口讽上一二。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了敲门声。

“公主,奴婢现在可能进来?”

玉禾等了半晌,都不曾听见赵容蓉唤她,方才又隐约听见了水声和说话声,心思转了几回方才敲门。

她静静地等着回答,片刻后方才听见赵容蓉懒散的声音传出来,“不必,本宫想自己待着。”

“我唤你,你再进来。”

“是。”

玉禾的声音又消失不见,屋中只听得见头发与帕子之间的摩擦声。

赵容蓉都快要睡着了。

忽而听见头上传来一声,“你为何不让她们就进来?”

明知故问。

赵容蓉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是因为担心我,对吧?”

简直是在信口开河,胡编乱造。她只是不想多生事端,深更半夜有个男人在她寝居这件事,被府上人知晓,明日恐怕整个京城都能知道。

她闭上了眼,懒得回答。

玉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将她最后一缕头发仔细的擦干,又轻抚她的额头,感受到烫手的灼热温度,不免又担忧。

他终于停下,替她将锦被捻好,方道:“我现在就离开。”

“你让她们进来。”

只有他走了,她才能传太医。

赵容蓉依旧闭着双眼没回答。

好似一阵清风从她的眼前飘过,她的眼微微睁开了一丝缝,朦胧间不见玉绥的人影。

她疲倦的趴在床榻上,头枕在手臂上,轻唤:“进来吧。”

下一刻,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全然看不见玉禾进屋时的惊慌错愕。

赵容蓉醒来时,阳光略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好一会儿方才适应,这才察觉她浑身酸软,喉咙像是着了火般,灼热干渴。

“公主,您醒了。”庆秋听见了动静,忙将床帐挂起,上前来扶她。

赵容蓉靠在床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了,公主。”庆秋将冰糖炖梨汤端来,一边回道。

赵容蓉神色微怔,“也就是说,蛮儿还未醒。”

“我今日不舒服,莫让她到我跟前来,免得给她过了病气。”

庆秋回道:“奴婢晓得,一早就同柳娘说过了。”

赵容蓉自个儿端了梨汤喝上两口,总算觉得喉咙好些了。

她也懒得起身,

直到侍女前来传话,“公主,卫大夫人求见,她正在前厅等候。”

卫国公府与公主府,一墙相隔,两府亲缘深厚,卫大夫人不止是她舅母,更是她的婆婆,若是寻常家的儿媳,她早就该日日在卫大夫人跟前立规矩。

只可惜,她不是。

两府来往的并不亲密。

毕竟,卫大夫人也好脸面,不喜被她压一头,能不见就不见。

庆秋问道:“公主,可要回绝,请卫大夫人回去?”

赵容蓉嗤笑一声,她知道卫大夫人为何会来。

昨日卫桓出城被她拦下‘请’了回来,这件事卫大夫人当然知道,她今日来也只有那两三个缘由。

她也懒得换衣,“不必了,请她进来。”

庆秋点头,“是。”

卫大夫人在前厅等着,她有些着急的难耐之色,情绪也复杂至极,安阳昨日能够拦下卫桓出城,肯定是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安阳到底会如何做,她心里没有底,辗转反侧了一整夜都不曾睡安稳,就算是安阳会给她难堪,她今日也要登门探探虚实。

“大夫人。”庆秋走了进来。

卫大夫人连忙抬眼看去,却并未瞧见赵容蓉的身影。

她皱起了眉头,安阳这是不愿见她?

她心头不喜。

又听庆秋道:“公主今日身子不适,便请大夫人入寝居一见。”

卫大夫人一愣,立刻就换上了担忧的表情,客套道:“公主身体不适,倒是我前来打扰了。”

“可有请太医来看过?”

庆秋侧身请她,一边回答,“太医才走不久,许是这几日为着小郡主一事,伤了心神,这才不舒服。”

卫大夫人随着庆秋走进了寝居,撩了帘子入了内室。

庆秋福身,“公主,大夫人到了。”

卫大夫人抬眼看去,瞧见靠在床头的赵容蓉,未曾梳妆而显得有些苍白病气的脸。

她心中这才肯相信,原来赵容蓉是真病了。

赵容蓉率先开了口,她浅笑道:“大夫人请坐。”

“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倒不好起身与大夫人请安了。”

她客气,卫大夫人只得更客气,“公主凤体抱恙,我原是不该打扰的。”

“只是有一事,我想着该同公主商量。”

她说这话的同时,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赵容蓉的神色。

赵容蓉浅笑,眉眼间还有一丝疲倦,“您说就是了。”

看来她身体是真不好,卫大夫人一时竟有些不大好提。

但来都来了,这话总要开口的,卫大夫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公主与桓儿膝下只有蛮儿一女,未免子嗣太过单薄。”

“而今蛮儿也大了,若是能多个弟弟妹妹陪她,也是好的,免得她孤单。”

“蛮儿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

“我听说这命格贵重的人,年幼时是多病多灾,需得身旁有几个年岁相差不大的玩伴挡煞。”

赵容蓉垂下眼眸,轻笑一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卫大夫人说完这话,心中一时忐忑,昨夜她三儿卫桓回府时的失魂落魄,她全都看在眼中,问他在公主府遭受了什么,卫桓也不肯说。她就只当是安阳欺负了她儿。

她听见赵容蓉轻笑道,“您说的很是。”

“我也觉得蛮儿一个人实在孤单。”

“我会上请父皇,替蛮儿选几位伴读。”

“夫人心中可是已有人选,不妨同我说说,若她出身清白,家教不错,也可前来陪着蛮儿。”

卫大夫人心中一咯噔,完了,安阳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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