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长的。

红烛高照,喜桌上摆放着盘盘模样精美的糕点。

玉儿顶着盖头,双拳紧握,微抵着小腹,安静地坐着。

她先是害怕的,害怕与嬷嬷分别,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害怕赵嬷嬷说的她若讨不了太子欢心,她们都得死。

可现在,她肚子空空如也。

饥饿让她忍不住小声道:“赵嬷嬷,我饿。”

“姑娘再等等,太子快过来了。”毕竟是冒名替嫁,知晓的人越少越好,赵嬷嬷便只让自己伺候在玉儿身边。

也叮嘱过玉儿,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相府的三姑娘,替嫁过来,就是相府的大姑娘了。

玉儿也不懂,反正赵嬷嬷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大概半个时辰前,赵嬷嬷出去探听消息,玉儿实在是饿,便一个人在房间里找吃的。

望着桌上美味的糕点,她不想偷吃旁人家的东西,犹豫了许久,才觑着四下无人,偷偷捻起一块。

可糕点才偷偷吃了一块,赵嬷嬷就给她擦嘴擦手,说太子快过来了。

听着玉儿委屈的声音,赵嬷嬷神色尴尬,方才她去打听,确实打听到宴席散了。

按规矩,太子这会儿子该过来了。

“那就吃一块。”赵嬷嬷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如意糕递给玉儿。

玉儿双手接过,举着双手,在盖头底下慢慢啃起来。

“还想要。”玉儿吃完一块,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道。今日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一块糕点根本不够。

赵嬷嬷没理她。

“嬷嬷,你还在吗?”略带担忧的软糯声音,软得赵嬷嬷心都化了。

“那最后一块儿。”赵嬷嬷无奈道。

玉儿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最后一块白色花型糕点,这次要慢慢吃。

她用贝齿一点一点磨着糕点,像是什么舍不得吃的宝贝,可是不知不觉间,她咬得越来越多,一块糕点又没了。

玉儿抿了抿嘴唇,低着头,没再要了,方才已说明是最后一块了。

她想起以前在兰苑的日子,她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现在饿了都不能吃饱。

太子府果然是个不好的地方。

玉儿悄悄掉了一滴眼泪,又自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

赵嬷嬷此前给她冷敷过眼睛,让她眼睛褪去了大部分红肿,还告诉过她,她不能哭,太子殿下不会喜欢哭的人。

夜色越来越深,眼看亥时就要到了,太子还是没来。

玉儿坐在榻上又饿又困。

昏昏欲睡,不停地点头。

忽然啪啦一声,玉儿瞬间惊醒,太子来了?

她抬头看着赵嬷嬷,赵嬷嬷一张脸不可言状,玉儿才发现,她的红盖头呢?

定睛一看,地上的凤冠掉在一叠红纱中,几颗珍珠滚落在旁。

“嬷嬷,我不是故意的。”玉儿食指交叉着认错,眼里泪光摇晃。

她不是故意犯错的。

身在太子府,又听赵嬷嬷说了此时此地的危险性,玉儿别提有多怕了。

她不想死,更不想旁人死。

玉儿憋住眼泪,瘪嘴委屈地看着赵嬷嬷,她太困了。

她平日戌时左右便已经睡了,如今已快到了亥时。

赵嬷嬷瞧见玉儿无措自责的可怜模样,叹了一口气,赶紧将凤冠捡起来。

玉儿坐在喜榻上,一边阻止自己哭一边忽然开口:“赵嬷嬷,太子不来,我是不是就要死了?我死了,你和张嬷嬷也要死了?”

赵嬷嬷捡珍珠的手一愣,她这么长时间的高压绷着,别说玉儿,她都有些受不住了。

正想安慰玉儿,房门吱丫一声开了。

傅景对这场婚事算不得在意。

早先在宴席上露过面后就找机会回了书房。

是王福提醒他,洞房里还有一位太子妃,问他如何处置。

他思量过后,决定去一趟。

新婚洞房安置在沁梳殿,离傅景平日所居的承安殿较远。

沁梳殿周围千灯齐明,瓦廊玉树间衔满宝带红绸。

即使太子并不真心在意这场婚事,可依太子府的财力,如此简单布置,在整个京城,就已算得上奢侈。

傅景对周身的喜庆氛围无感,如平常一般,快步行走在太子府。

这是他第一次来沁梳殿,倒也不用人引路,有人守着的地方便是洞房之所。

伴随着“参见太子”的声音,傅景推门而入,一眼对上喜榻上那双泪眼汪汪的眼。

狭眉冷对,闪过一抹惊讶。

玉儿听见门外的声音就抬起了头。

她长时间地候着,看着那金丝黑靴上搭着暗色衣摆跨过门,伫立在屋内。

记忆中的人脸映入眼帘。

那一眼,玉儿看到了希望,流转的泪光满是喜悦。

殿下来了!

他终于来了!

像久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露,雨后的天空出现彩虹,玉儿眼中欣喜异常。她再一次落了泪,可只有这一次是喜悦的。

傅景换了一身玄色织金常服。他生得实在好看,即使眉头紧蹙,也让人觉得神明爽俊,郎艳独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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